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最初和最后的你 作者:李茶 文案 苏棉此女,之于江宇澄的眼中,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美,甚至还不熟,但是在他生意失落的时候,她却毅然带着丰厚的嫁妆来向他“求婚”。 结婚之前,他主动跟她提出约法三章: 第一,离婚申请只能由苏棉一方提出,江宇澄并不拥有此权利; 第二,假如日后两人离婚,江宇澄必须满足苏棉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 第三,夫妻之间的x生活完全遵于苏棉的意愿。 苏棉一看到这份协议,皱了皱眉,“怎么感觉我成了一个女霸王了?” 江宇澄严肃道:“这是为了保障你的利益。” 于是苏棉开始对协议提出逐条疑问:“离婚只能由我提出的话,假如我杀人放火、红杏出墙,你还是不会跟我离婚?” 江宇澄隐忍道:“不会。” 苏棉乐了,又问:“离婚后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范围太广泛了,包不包括让你净身变成小江子?” 江宇澄咬牙:“包括。” 苏棉索性大起胆子,“夫妻x生活上,假如我想要一夜七次,你都会想方设法……咳咳,满足我?” “这方面你绝对可以放心。”江宇澄忽而阴森地笑了,“我的体力非常好,不信你今晚就可以试试。”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棉,江宇澄 ┃ 配角:江恬,徐苍文,蒋京,伍哲 ┃ 其它:先婚后爱   ☆、求婚      江宇澄刚刚从一场漫长的会议中脱身,走回办公室的路上,四周都极为寂静。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原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加上最近天气这么冷,公司大部分员工早已下班回家。   回家。   想到这两个字,江宇澄揉了揉眉心,心底飘出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接踵而来的,便是深深的颓败和无奈。   江宇澄遥遥看见他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光,秘书Linda还坐在她的座位上,似乎一直在等他回来。江宇澄体谅地说:“时间都这么晚了,已经没什么事了,你赶快下班回家吧,小心安全。”   Linda应肯后,顿了顿,冲着江宇澄的背影说:“苏小姐正在办公室里等你。”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江宇澄听到Linda的话的瞬间,他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一个少女坐在角落的沙发,背脊微微曲着,她大腿上放着一部笔记本电脑,似乎正专心致志地忙碌着。   江宇澄停下了正在解领带的动作,回头冲Linda点了一下头,Linda便迅速收好东西走了,然后江宇澄迈入了办公室,轻轻地关上了门。   苏棉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身体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看他。   江宇澄开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点半左右。”   这么说,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他足足三个小时,然而她回答的语气相当云淡风轻,乍听之下,似乎并不在意他对她的怠慢。   不过出于礼貌,江宇澄还是说:“抱歉,那个时候正好有一场重要的会议,我抽不了身。”   “没事,你忙,我一直知道。”   江宇澄不紧不慢地走到了苏棉身侧,“但是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忙。”   苏棉的指尖快速地在键盘上敲了敲,直到页面落下了一个完整的句点,她才终于抬起头,平静无澜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他,“毕业论文明天早上就要统一上交初稿了,但是我才写了一半。”   “既然这样,你不一定非得今天就来找我。”   “不。”她放下了电脑,“这件事情还是早点儿定下来比较好。”   江宇澄笑了:“你就这么着急嫁给我?”   她没有笑,全当是默认了他的话。她翻出钱包,拿出一张银-行-卡(茶注:为什么是禁语?!)递给他,“我没有支票那些东西,也懒得去转账,卡就直接给你了,密码是……”   江宇澄打断了她的话:“你现在让我收了钱,就不怕我会突然反悔?”   “我怕什么?”她这才浅浅地笑了一下,“只要你愿意,今年之内,找个良辰吉日把我娶进门就行了。至于你以后要做什么,我通通都不插手。”   江宇澄无言地接过了银-行-卡,过了一会儿,他也淡笑着讥讽道:“苏棉,到了今天,你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   苏棉离开后,江宇澄独自坐在办公室,视线明明是盯着桌上的文件,心却始终静不下来。   他想起来了,他第一次和苏棉见面,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大概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对苏棉印象不深,也没有什么想法,如今她的相貌、打扮几乎还是当年的样子,但是对他的态度却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至少还记得四年前的苏棉还算是一个温顺的女生,面对陌生而年长的他,小心翼翼,就连目光都蕴含着青涩的仰慕,然而现在她对他说话的语气,不仅冷漠,疏离中甚至还带了些微的趾高气扬。   不过是有一些钱而已,就开始看不起他了吗?   突然弹出的这个想法,让江宇澄不禁一愣,随即啼笑皆非。   旗江集团是江宇澄的家族从上个世纪就创立的企业,涉及的产业五花八门,总部设立在本省的省会舟市,分部则遍布全国各地。三年前,江宇澄从国外留学深造回来,就被父亲江凯涛委任为旗江集团香城分部的总经理,美名其曰是锻炼江宇澄的经商才能,但是任何人都知道,香城分部总经理的职位,并不是一份好的差事。   香城作为一座三线小城市,虽然这些年也在逐步发展,不过在竞争激烈的商界,香城分部可以给江宇澄大展拳脚的机会并不多。在江宇澄上任以前,香城分部的业绩一直处于整个集团的末端,三年间江宇澄一直尽心尽力打理着香城分部,才好不容易把业绩上升到中坚位置,总算在集团中站稳了一定的阵脚。   原本一切风波应该就此平息,偏偏就在不久之前,香城分部再一次遭受到了相当巨大的危机。   虽然江宇澄在商界的经验尚浅,但是对于这次的危机,他早就在脑海中构思了几种较为可行的解决办法,然而一切问题的最大症状,归根到底,就是缺少了世界上最庸俗也是最简单的一件东西。   钱。   江宇澄作为江家不算得势的幺子,手上可以动用的资金有限,长兄江宏澄在江凯涛退休后成功继任了集团总部的总经理一职,为了预防江宇澄带领的分部崛起,江宏澄难免会在暗地里进行着一些对他的打压措施。江宇澄不难猜测,这一次的危机如此猝不及防,说不定就是江宏澄从中插了一手。这样一来,就等于已经堵死了江宇澄向江家求助的可能性。   如果江宇澄实在不是走投无路,否则他也不会接受苏棉突如其来的“怜悯”。   仅仅通过苏棉的外在打扮,江宇澄不曾觉得她会是一个富有的姑娘。偏偏就在一个月前,江宇澄约了一位重要的客户在咖啡厅里谈生意,因为香城分部遭到总部打压的消息在各个行家内不胫而走,面谈开始了才不过十分钟,这位客户就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了。连日来一而再再而三的不顺让江宇澄有些消沉,他独自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会儿后,收拾文件正要起身离去,一道炙热的视线堵住了他的脚步。   这间咖啡厅的地段位于城内金融商业中心,消费的客人一般都是社会上的西装白领,但是一位穿着T恤短裤的少女坐在了店内稍稍隐蔽的位置,对于周遭和她格格不入的氛围似乎罔若未闻。   当她察觉到她“偷窥”的视线被江宇澄准确地捕捉到后,她怔了一瞬,脸色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江宇澄望着她,突然觉得她有点儿眼熟,也许是熟人。他花了些心思回忆,才对她的名字有了一丁点的印象。从前他叫她的名字时,上下两片嘴唇会轻轻相触,然后再朝上弯成一个微笑的弧度,貌似还是某种植物来着……木棉?嗯,姓氏好像是——“苏棉?好巧。”   虽然那一刻并不是搭讪的好时机,江宇澄也没有饥渴到要对一个姿色平平的小姑娘出手,但是刚才苏棉说不定目睹了他失忆的整个过程。出于面子的问题也好,他实在是不能就此坐视不管。   江宇澄注意她的桌上放着两杯咖啡,“你约了人?”   苏棉没有回答,反而说:“看来你好像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江宇澄笑了:“你懂什么?”   “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不懂,不过,我想你也许是需要一笔资金。”她开门见山地说,“我有三千万,可以给你。”   没错,江宇澄十分清晰地听见了苏棉当时说的是“给”,而不是“借”,因为她说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江宇澄还钱。不过作为商人的江宇澄,还是难以置信地追问她究竟想从他的身上得到怎样的回报。   苏棉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片刻,终于开口:“那三千万是我的嫁妆,我想你娶我。”   ——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江宇澄的回忆,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是苏棉发来了短信。   “银-行-卡的密码是592592,卡里的钱要怎么用,随你做主。”   当真是一副洒脱的态度,江宇澄只觉得心里不太滋味,不过他还是认真记下了这一串密码。   走投无路的他,的确非常需要她的援助。   592592,江宇澄试着推测这串数字隐藏的意思,不是手机尾数,也不像是生日,当然可以是身份证的尾号,然而他偏偏觉得这串数字的深意没那么简单,他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一丝头绪。   苏棉的身上还有太多他不了解的事情,过去他根本没有想过了解,现在的她终于让他有了些兴趣,至于将来……他已经到了不得不去了解的地步,甚至,他还可能需要用一辈子去磨合她捉摸不透的性格。   江宇澄决定不再回头,坦然接受苏棉那荒唐可笑的“求婚”了。   她既然敢嫁,他自然敢娶。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   很惭愧地说,距离上一篇文,貌似已经隔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大概已经没什么人记得我了TAT)   今天是4月1日,愚人节,正好是我第一篇文在晋江发表的日子,作为这一年的开始,虽然有点晚,不过这次我不找任何借口,现在我可以肯定状态不错,这篇文保证不坑!(更新速度大概能比之前有保证)   然后说说这篇新文。   先婚后爱,第一次尝试的类型。   没有勾心斗角的男女配,伏笔也埋得浅,大家看得轻松就好!   最后,打滚着各种求,求评论求打分求收藏!   谢谢!>3<      ☆、殊途同归      苏棉起床后,走出卧室,餐桌上放着苏明提前做好的早餐,她匆匆吃完便出门了。   苏棉走到楼下,一眼看见一辆名车停在居民楼的门口,煞是惹眼。苏棉呆呆地看了几眼,还没迈出脚步,驾驶座的车窗就摇了下来,一张俊逸的脸露了出来。   江宇澄望着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苏棉站得有些远,听不太清楚,索性理解成他是在叫她上车。   以江宇澄的身份,断不会贸然出现在这片旧式的居民楼小区,昨天她才刚刚送了“嫁妆”,如此一想,江宇澄来这里最大的可能性应该就是找她了。苏棉没有迟疑,坦荡荡地打开了副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苏棉不热爱名车,更对汽车没有丝毫的研究,身边的很多同学都趁着寒暑假考了驾照,但是她没有。江宇澄好歹出身于富贵人家,就算混得再不济,为了家族的颜面怎么也不会开一辆烂车上街,加上车内空间宽敞舒适,更是让苏棉确信了这一点。   “我送你上学。”江宇澄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吃早餐了吗?”   “吃了。”   苏棉回答得爽快,江宇澄怔了怔,默默收回了正要递出早餐的手,苏棉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不过我想喝咖啡。”   于是趁着红灯的空档,江宇澄一言不发地把其中一杯咖啡递给她。   苏棉捧着温热的咖啡,浅浅尝了一口,香醇的味道让她很满足,就连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这么早来找我,是有话想跟我说?”   江宇澄说:“昨天我让人择了吉日,今年八月的日子不错,刚好夏天你就要毕业了,等你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   苏棉答:“好。”   江宇澄又问:“婚礼你喜欢办中式还是西式?”   “都可以。”   江宇澄又问了一些关于婚礼的事宜,苏棉的回答通通模棱两可,似乎没有什么所谓。   “婚礼初步宴请80桌,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再增加。”   “太多了,我想简便一些。”   苏棉终于提出了第一个意见,江宇澄闻言,不由得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希望办一场世纪婚礼,巴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你可以嫁得多风光。”   “嗯……”苏棉满不在乎地说,“我只是不想你在太多人面前演戏演得太辛苦。”   短短的一句话,就把江宇澄有意无意的挖苦堵了回去。   很好,既然如此牙尖嘴利,至少他不用担心结婚后的生活太过沉闷。江宇澄如此想着,同时口不对心地说:“既然你没有什么要求,那么婚礼上的事情就由我做主好了。”   苏棉放下咖啡,闭上眼睛,哼了哼声:“好啊。”   江宇澄静静地握着方向盘,等身旁的人渐渐没了声音,他才侧了侧头,稍稍观察了一下苏棉。早晨的阳光柔和清晰,洒进车厢,照着苏棉的脸,一一放大了她脸上的细节,睫毛不怎么长、鼻子不够挺、唇色有些浅……嗯,下巴甚至还有一颗上火的青春痘。可是,他再细心地看多两眼,居然觉得她并不突出的五官居然……还算养眼。   情人眼里出西施——江宇澄的脑海莫名其妙浮现了这句话,然后,他就笑了。   明明他和苏棉之前的关系距离情人还差了千百万里,如今倒是直接越过情人,直接结成夫妻了。   江宇澄准时地把苏棉送到了大学,他喊了她一声,她就睁开了眼,解开安全带爽快下了车,甚至不忘记带上只喝了半杯的咖啡。   江宇澄的食指敲了方向盘两下,“今晚一起吃饭?”   意外的情绪在苏棉的眼中稍瞬即逝,“你有空?”   “就算再忙也要吃饭。你几点放学?”   “五点。”   “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苏棉点点头,两人直直地看着对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是苏棉首先开口:“你快去上班吧,就算是公子哥儿,整天上班迟到也不好。”   江宇澄笑问她:“还没有正式当我的老婆,就这么快开始管我的行踪了?”   苏棉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江宇澄看着苏棉的背影一路走远,直到变成了渺小的一个点,他才掉了个头,开往公司的方向。   今晚和苏棉的约会,江宇澄并不是一时兴起,当然也不是敷衍。江宇澄认知的商人圈子里,门当户对的婚姻背后,一般都会带着或多或少的利益关系。从前江宇澄并不认为自己会需要走到这一步,但原来事实就是,无论他走在怎样的道路上,他始终是殊途同归。   江宇澄至今仍然不清楚苏棉要和他结婚的真正目的。苏棉喜欢他?江宇澄在感情方面不算迟钝,然而苏棉和他相处时的一举一动,让他极少感觉到她的爱意。那么,苏棉是像他一样,不得不为了家庭事业而无奈联谊?不,商人的圈子中几乎难以容纳秘密,假如苏棉真的出身名门,他不可能至今都没有打听到关于她的一丝风声。   苏棉的身上就像缠绕了许多的谜团,他还没有来得及了解清楚,她便猝不及防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苏棉之于江宇澄的眼中,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美,甚至还不熟,老实说,和她结婚,他不会感到厌恶,但是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心动的感觉。   感情如果真的可以培养,在这一场从利益出发的婚姻中,他和苏棉最终还是不能相爱的话,他还是希望,漫长的人生之中,能够和苏棉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   江宇澄在傍晚五点前就来到了苏棉的大学门口。   苏棉还没有出现,江宇澄索性下了车,远远望着大学里熟悉的景物,怀念的思绪慢慢地攀上了心头。   江宇澄今天早上忘记跟苏棉说,其实他也曾经是这间大学的学生,只是到了大四的那一年,出于家人的意愿,他没来得及毕业就去了国外留学。如此算来,他和苏棉之间还多了一层师兄师妹的关系。   苏棉终于出来了,她抱着一叠书,步伐有些沉重,他连忙迎上去,接过她的书放进了汽车后座。   江宇澄问:“你不是快毕业了吗,怎么还要看那么多书?”   “我的论文初稿有些问题,这些都是参考书。”苏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江宇澄才等了不过几分钟,在他至今约会过的女性当中苏棉算是准时的人了。他大度地没有追问缘由,苏棉却难得主动交代了:“刚才路上我遇到了江恬,为了甩开她,稍微花了些时间。”   江宇澄系安全带的手当即停顿了下来,一向思维灵敏的他居然会大意地忽略了江恬的存在!   江恬是江宇澄的侄女,也就是大哥江宏澄的独女,跟苏棉一个年纪。江恬和苏棉是在高三时的一个补习班上认识的,两人逐渐交好,最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对密不可分的好友,甚至约定了一起上同一间大学。虽然如今江恬和苏棉在大学里念的专业不同,不过四年来的来往仍然密切如初。一直以来,江宇澄没少在江恬的口中听说苏棉的事迹。   苏棉留意到江宇澄的脸色变得不太好,又说:“你放心,在你真正下定决心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跟江恬说。”   江宇澄揉了揉太阳穴,问:“我要下定什么决心?”   苏棉静了静,“娶我的决心。”   江宇澄很轻地笑了:“我说过要娶你,就绝不会反悔,除非反悔的人是你。”   他如此笃定自信,并不是出于爱,而是在履行着一个金钱上的约定。   苏棉也跟着笑了笑,百感交集地说:“我才不会反悔。”   “很好。”江宇澄一心注视着前方,无暇顾及苏棉的情绪,“江恬那边就交给我,而你安心地去做八月新娘,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矜持点!还没有结婚你肿么可以心动!说好的先婚后爱呢!   ☆、明年之约      夜色醉人,华灯初上,江宇澄带着苏棉来到了城内一间颇为高档的西餐厅一起享用晚餐。   吃西餐完全是出于苏棉的主意,江宇澄一点儿都不了解苏棉的口味,出发前就让Linda在各种口味的餐厅订了座位,后来在车上他再询问苏棉的意见,苏棉想都没想,大方地一口选择了西餐厅。   餐厅外的夜景璀璨,江宇澄只看了几眼,注意力便一直落在了对面的女伴身上。也许是为了今晚的约会,苏棉换去了早上上学时的卫衣牛仔裤,改为穿了一身清浅的长裙,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简单的装扮,不过江宇澄十分享受苏棉为了他而打扮的模样。即使不解风情如她,偶尔还是会流露出一丝动人的韵味。   江宇澄庆幸自己发现到了这一点。   江宇澄过去带着客户来过餐厅几次,当时他招待客户的大手笔也许给侍应留下了印象,侍应很快就认出了他,捧着刚开封的上等葡萄酒,来到了江宇澄和苏棉的桌旁,恭敬地问:“请问两位要试下这瓶葡萄酒吗?”他简单介绍了几句,苏棉听得糊里糊涂,不过也大概明白这瓶葡萄酒昂贵的价值。   “我就算了,待会还要开车。”江宇澄看向苏棉,“你要试试吗?以前我试过相同年份的,味道的确不错。”   苏棉点点头,清亮的液体应声倒入了她的高脚酒杯,犹如深红的宝石,在她的眼前熠熠生辉。   苏棉拿起酒杯浅尝一口,醇厚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流动起来。苏棉不识酒,平日和好友相聚时喝的大多数都是几十块一瓶的廉价葡萄酒,纯粹是出于一时的兴致,所以苏棉也不知道此刻流连的味道究竟是好或不好。待侍应离开后,她马上就放下了酒杯。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江宇澄的嗓音低柔,宛如葡萄酒独特的香醇,苏棉听着,倒是有些醉了,“恕我冒昧,你年纪轻轻,家庭情况也不算富裕,为什么会拥有三千万的现金?”   “那是我的积蓄。”苏棉用指尖擦去了杯口残余的酒滴,“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   苏棉的语气听起来认真又玩味,江宇澄一时也不好定论她所说的真与假。苏棉似乎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她转头看向窗外,姹紫千红的灯光映入她的双眸,江宇澄仿佛通过她的眼睛,看到了迄今为止最美好的景色。   江宇澄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对河的一座正在起建的摩天轮林立在繁华的商场之中,那是香城从五年前就开始规划的一个大型项目,本该在两年前就已落成,却因为受到了发展阻碍而延迟到近期才正式动工,初步估计大约要到明年秋天才能对外开放。   江宇澄不难猜到苏棉的心思,“你想坐摩天轮?”   “嗯,我还没有坐过。”   “下次我带你到别的城市,那里有更高更漂亮的摩天轮。”   苏棉的眼神闪了一下,又兴致缺缺地沉默了。   江宇澄原本是想让苏棉欢喜,不过似乎没有找准方向。他沉思了几秒,尝试提议道:“那……等明年这座摩天轮开幕了,我们一起去坐?”   苏棉用叉子叉起一块牛肉,并没有放入口中,“你还是不要轻易许诺。”   江宇澄一本正经地回应:“我的诺言一点儿都不廉价。”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棉索性放下了刀叉,“世事无常,到了明年,我们又不一定还会像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你的意思是,明年我们就会离婚?”江宇澄的笑容有些冷,“我们现在还没有结婚,没想到你早就想着离婚后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当初她执着于要跟他结婚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场玩笑?那么一直都在认真考虑的他未免显得太过可笑了,   “苏棉,你究竟为什么想和我结婚?”他终于按捺不住问了她。   苏棉闪烁其词,过了半响,她回答:“因为我喜欢你。”   江宇澄一愣,苏棉平静地看着他,唯独发丝间露出的通红耳朵有些出卖了她的意志。   “……你对这个答案满意吗?”她缓缓补充道。   江宇澄的心情就像坐了一趟过山车,面对着女人,他极少会遭遇如此颠覆的状况。她的深情总是真假掺半,宛如一缕微风,轻轻吹过,即使他想要伸手挽留,却早已了无痕迹。   “相当满意。”江宇澄笑笑,“苏棉,我也喜欢你。”   苏棉抿了抿嘴唇,手机突然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毫不留情地挂断了。后来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了几次,苏棉索性把手机设了静音,然后爽快地扔进了包里。   江宇澄对打听别人的隐私没有什么兴趣,不过眼前坐在的人既然是他的未婚妻,出于关心,他还是决定询问一句,然而话一说出口,语气却带了点儿轻浮:“男朋友?”   苏棉用餐巾擦了餐嘴,慢条斯理地反问:“我的男朋友不是正坐在这里吗?”   ——   气氛还算温和地共度了第一顿晚餐后,江宇澄开车送苏棉回家。   江宇澄留意到一路上苏棉都在低头看手机。   江宇澄关掉引擎,开口道:“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   苏棉闻言抬起头,看看四周,发现到家了,她把手机收好,下了车。   江宇澄摇下车窗,“有什么事情的话打给我,你随时都可以联系到我。”   苏棉点点头,然后冲他挥手道别,她等了等,发现他并没有立即离去。   江宇澄的心情有些复杂,明明半个小时前苏棉才刚刚承认了他是她的男朋友,到了这一刻她又全然没有了作为一个女朋友应有的柔情,经常被她带来的落差感玩得团团转的人偏偏总是他。   他失笑:“你不请我去家里坐坐吗?”   “我还没有跟家人说我们的事情,下次吧。”   “也是,那下次我再登门拜访好了,替我跟你的家人问好。”江宇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晚安,苏棉。”   “晚安。”   江宇澄的车子终于绝尘而去,等候在楼梯阴暗处的苏棉再次走了出来,她张望了一下四周昏暗寂静的道路,熟练地用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   “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可以出来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辆漆黑的跑车就从一旁的巷子驶了出来。跑车稳当地停在了她的眼前,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走出驾驶座,倚着车门,笑问苏棉:“刚才送你回家的男人是谁?看他开的车,口袋里应该也有不少钱。”   苏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男人又问:“交了男朋友吗?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意做什么?在我认识的人里,谁都不及你有钱。”苏棉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今晚不停找我是有什么事?”   男人这才软-下语气,“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想你今晚可以陪我。”   苏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不用陪你的老婆和孩子吗?”她故意着重了后半句话。   男人叹息道:“阿棉,你对于我来说同样重要。”   苏棉沉默了。   她并不是一个没有心眼的人,这个男人这些年对她怎样,她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有错,她何尝不也错得离谱?今晚为了见她一面,位高权重的他甚至连司机都没有带,就算刚才她和江宇澄吃饭时三番四次忽略了他打来的电话,他也没有一丝恼怒,甚至还耐心地一直等候着她的答复。   苏棉始终还是让步了,“我已经吃过晚餐了,如果是陪你吃宵夜的话也没问题,走吧。”   男人笑逐颜开,主动帮苏棉打开了副座的车门,在苏棉上车的时候,他的右手自然而然扶了一下她的腰,苏棉并没有抵触他的亲昵。   苏棉懒洋洋地靠着车窗,身旁的男人一直兴致勃勃地说着话,似乎想要撩起她的兴趣,她不忍心让他失望,只好打起精神偶尔附和两句。对于接下来要去往的地方,她不管不问,也没有所谓。   ——   江宇澄的车开出苏棉的家不远,他就接到了公司项目经理的电话,简单的商量过后,他拔出耳机,不经意地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苏棉的那叠参考书,刚才道别时,她居然忘记了带走。   江宇澄想起了苏棉说起毕业论文时淡淡的困惑,没有犹豫,在下个路口掉了车头,再次驶回苏棉的家。   差不多到苏棉的家的时候,江宇澄估算着时间,正要打给苏棉,却猛然发现苏棉还站在刚才跟他道别的位置,身旁居然站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江宇澄放慢了车速,静心凝视着前方,从他的角度,只看见了苏棉和中年男人隔着一段距离交谈,气氛并不算得上暧昧。片刻后,苏棉就上了男人身后的名贵跑车,残旧的路灯照亮了她的背影,以及男人搂着她的腰的亲昵举动。   跑车很快驶出了江宇澄的视线,他没有追上去,一旁亮着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苏棉的名字,他只看了一眼,就烦躁地把手机扔向了后座。   江宇澄想着刚才亲眼目睹的一切,兀地笑了,随即加快车速离开了这个地方,就当做他从未回头,而他也从未对苏棉产生过任何一丝一毫荡漾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好不容易刷起的好感度,biu一声就没了~   ☆、近在眼前      “小叔,你再等十分钟,我马上就到了!”   江宇澄听着电话里焦急的声音,抬腕看了看手表,不急不慢地说:“江恬,你的十分钟已经走过了五次,我想你应该需要换个手表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塞车,小叔,是塞车了!”电话那头的江恬似乎刻意在营造这一种被困在堵塞的车流之中的紧张氛围。   “好了,你尽快过来吧,小心安全。”江宇澄息事宁人地挂断了电话,然后叫来了服务员,把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菜式重新拿回厨房加热。   江宇澄环顾了一遍热闹非凡的餐馆,再想起自家侄女十年如一日迟到的坏习惯,也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   江宇澄原本是打算借着今天的午餐,向江恬坦白他和苏棉的婚事,但是被江恬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建起的心理准备延后,他也不由得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大概二十分钟后,江宇澄再次接到了江恬的电话:“我到了,你坐在哪里?”   “窗边第三个位置。”江宇澄抬起头,果然看见了江恬站在门口附近,随即他的目光一顿,看着江恬身后的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找到了!”江恬雀跃地拉起苏棉的手,快步走到江宇澄面前。   江宇澄不动声色地看着苏棉走近,她的表情也有一丝不自然,她无声地用眼神向江宇澄诉说着她的无可奈何。   江宇澄也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让服务员给苏棉添了个座位后,问:“饿了吗?”   江恬难为情地笑了笑:“还行。对不起啊小叔,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江宇澄说着又看了苏棉一眼,她一心一意地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目不斜视,仿佛一分钟前的眼神交流只是他心中的一场海市蜃楼。   江恬留意到江宇澄打量着苏棉,当即介绍道:“小叔,这是苏棉,你们以前应该见过面的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放学的时候见她一个人去饭堂吃饭怪可怜的,就自作主张把她也带来了,你这么大方,肯定不会介意的。”   江宇澄意味深长地笑了:“我怎么可能会介意,是吧,苏棉?”   苏棉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和江恬聊起了别的话题。   苏棉的突然出现,确实让江宇澄始料未及,不过他也没有打算就此改变今天的初衷。这顿午餐结束之前,江恬都在叨叨不休地聊着年轻女性的话题,他也不好意思贸然插口,索性耐心地听着。   苏棉和江宇澄相处的时候一向话少,江宇澄也没有见过她和其他人相处的情况。也许是因为江恬是相交多年的挚友,短短半个多小时的午餐,苏棉笑的次数居然比这段日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多。江宇澄不由得领悟到,他这个未婚夫未免当得太不称职了。   “对了小叔,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江恬心满意足地把最后一口雪糕勺到进嘴里,“是外婆非要我跟你交代的,她让你这个月找天回家一趟,她想把一个听说不错的姑娘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江恬胆大心粗,丝毫不觉得在“外人”面前跟自家小叔提起相亲的事情有何不妥。江宇澄没有立即回绝,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了苏棉,苏棉抿着嘴,默默和他对视了几秒,又挪开了视线。   江宇澄这才对江恬说:“那你就告诉她,劳烦她费心了,这份好意我实在是不能领。”   “要说你自己说去。”江恬扔下勺子,椅子往江宇澄的方向挪了挪,“难道……你最近交了新女友?”   江宇澄不可置否。   江恬的眼睛亮了,“真不愧是我家小叔,我早都跟外婆说过了,叫她不用担心你单身的问题,以你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嘛,肯定是你眼光高,看不上一般的女人才是。”   江宇澄留意到苏棉的杯子空了,伸手为她添了水,悠然地附和道:“嗯,我的眼光确实挺高的。”   江恬又问:“你的新女友漂亮吗?身材火辣吗?有没有36D?”   默默喝着水的苏棉呛到了。   江宇澄不慌不忙地递了张纸巾给苏棉,一边答:“她长得挺好的,身材还行,嗯……不过,应该没有36D。”   苏棉悄悄地白了他一眼。   江恬难得听到小叔愿意评价自己的女友,赶紧欢喜地提议:“找天带她出来给我过目过目嘛!”   “你已经见过她了。”江宇澄面不改色地在桌下牵起了苏棉的手,苏棉明显地怔了一下,然而江恬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叔的新女友”的话题上,并没有发现到这反常的一幕。   江恬疑惑了,“是谁?”   “喏,近在眼前,就是她。”   江宇澄一把举起了他和苏棉紧紧交握的手。   ——   午后的阳光灿烂耀眼,苏棉不禁伸出了右手,借着车窗透入的光,张开了五指,静静地端详着。   不久前被紧握过的触觉和温度,此刻仿佛还残留在她的掌心,依依不舍,恋恋不忘。   苏棉回过神来,一抬起头,意外地在后视镜里对上了江宇澄深邃的眼,她心底一惊,装作不经意地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好掩盖住不断发烫的耳根。   苏棉从江宇澄的眼神里,读到了求救的意思。   她暗自踌躇了一番,身体稍稍往前倾,对副座上始终一言不发的江恬说:“……你不要生气。”   江恬百感交集地回头,顿了顿,说:“我没有生气,只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和小叔……会在一起。”   江宇澄说:“我和苏棉不是玩玩而已,我们打算八月就结婚。”   江恬愣了愣,“明年八月?这么快。”   “是今年八月。”   江恬瞪圆了眼睛,来回地看了江宇澄和苏棉好几遍,目光最后落在了苏棉的肚子上,“……难道你有了?”   “别胡说。”江宇澄又怒又笑地瞥了江恬一眼,“我和苏棉……一切正常。”   “既然不是有了,那你们干嘛这么快就结婚啊……”   江宇澄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和苏棉结婚的真相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这一点毫无疑问是他们早已达成了的共识。后座的苏棉像是明白了他的难处,轻声帮他解围:“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   苏棉一语惊醒梦中人,然而梦中人不仅仅只有江恬,江宇澄也是。   是啊,不知不觉,原来他和她已经认识了四年,四年也算是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一个不小的里程碑。遗憾的是,初识以后的四年,却是整整一大片陌生的空缺。   “你们四年前就喜欢上对方了吗?”江恬问了以后,又觉得不对劲,“可是,这四年来小叔明明还交过别的女朋友——哎哟,小叔你别打我的头,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苏棉微笑着说:“是我先追求他的。”   江恬惊呼:“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主动!太让我吃惊了,不行,小叔快告诉我苏棉当初是怎么追你的!有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   “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江宇澄失笑,“她一追我,我就答应了。”   “你居然这么不矜持!”   “你别听他的,他可是考虑了整整一个月才答应我的。”苏棉不甘示弱地补了一枪。   一个接一个的重磅消息不停袭来,与其说是诧异,江恬发现占据她感情的更多是惊喜。冷静过人的小叔和一本正经的挚友,两个看似永远都不会联系到一起的人,一旦碰撞起来原来会产生出如此奇妙的火花,点点滴滴仿佛都沁人心脾,就连是旁观者的她,也不由自主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江恬情不自禁说:“小叔,你一定要好好地对苏棉。”   江宇澄闻言,收起笑容,认真地回应:“我会的。”   江恬回头又对苏棉说:“我家小叔虽然看起来很厉害,但实际上他很不会照顾自己的。”   苏棉拉住了江恬的手,“以后放心交给我。”   江宇澄感触地伸手揉了揉江恬的头,“傻丫头,别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说这些大条道理,你是我的侄女,你应该要高兴的是,从今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关系很好的婶婶了。”   江恬甜甜地笑了:“是啊,小叔,婶婶。”   ——   因为江恬下午还约了同学,江宇澄只好先把江恬送回了大学。此时江恬已经完全接受了江宇澄和苏棉突如其来的婚事,甚至还主动请求成为两人婚礼的策划人。   由江恬操办婚礼,无疑让日理万机的江宇澄松下一口气,不过江宇澄还是回头看了看苏棉,不需要任何言语,他就已经在她的微笑中得到了彼此一致的答案。   江恬之于江宇澄,是至亲的侄女,之于苏棉,是一生的至交好友,毫无疑问,江恬都是他们生命中举足轻重的人。   看似毫无相交点的他们,冥冥之中,原来又多了一个联系。   江恬得到两人的肯定后,欢呼一声,几乎是跳着下了车。她笑眯眯地说:“小叔,从今以后,你隔壁的座位可是苏棉的专属位置了,我再也不敢坐啦。如果以后让我知道别的女人坐过这个位置,就算你是我的亲叔叔,我也会第一个跑来揍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事,所以提早了一点更新~   ☆、我的女主人      江恬离开后,温暖的车厢内是持久的沉默。   江宇澄坐直了身体,正要发动引擎,突然说:“苏棉,坐上来。”   后座的苏棉吃了一惊,摆了摆手,“不用了,反正我家也不是太远,就不要动来动去了。”   “你没听到江恬刚才说的话吗?难道你想让我被她揍?”江宇澄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方向盘,示意在她换好座位之前,他都不会开车。   “没事,现在车里除了我以外又没有别人,我不会告诉江恬的。”   江宇澄转过身,含笑望着她,“我身旁的座位可是你的专属位置,赶快坐上来吧,我的女主人。”   苏棉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坐到了副座上。车子开了没一会儿,江宇澄说:“谢谢你刚才的配合。”   苏棉想了想,才知道他指的是她出面帮他解围的事。   江宇澄感叹道:“你的谎言真是说得无孔不入。”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恕我迟钝,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原来你追求过我?”   “……求婚和追求的意思不是差不多吗?”苏棉的十指交缠在了一块,“事实上,的确是我先跟你求婚的。”   “你是在抱怨我太迟答应你的求婚了?”   “你也的确是考虑了整整一个月后才答应我的。”   “说不过你。”江宇澄的语气悠悠,比往日多了一分宠溺,“既然你刚才没有说谎,那么我也不是在演戏。我答应了江恬的,就一定会好好对你。”   如此“深情”的承诺,苏棉反而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苏棉知道江宇澄在用余光看她,她随即别过头看向窗外,“你真的是很疼江恬。”   “我只有这一个侄女,我不疼她,还可以疼谁?怎么,江恬平时经常说我的坏话?”   苏棉摇头,“江恬经常跟我说,她的小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江恬的性格话多爱热闹,一般有她在的地方都不会冷场,她无话不谈,却从来不跟别人提起自己家里的事,而对着苏棉,到了必要的时候才偶尔谈起几句。但是每次提起江宇澄,江恬的语气总是充满了钦佩和憧憬。   江恬的父母早在她出生后不久便离了婚,她自小生活在荣华富贵的江家,看似衣食无忧,实则一直承受着远超同龄人的孤独,对于她来说,仅仅年长自己四岁的小叔是她最大的依靠。   江宇澄极其疼爱江恬,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常常以为两人是亲兄妹。殊不知,隔了一代血缘关系的两人,根本比亲兄妹还要珍惜彼此。江宇澄十八岁那年离家到香城上大学,十四岁的江恬因此哭了两个月,后来是江宇澄的抚慰,才让江恬振作了起来。初中毕业后的江恬索性选择离开家乡舟市,一路追随江宇澄去到香城上高中和大学。   江恬从来都没有说过江宇澄的一句不好,她对江宇澄的评价,永远只有一句不变的话:“我的小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那是江恬的肺腑之言,没有一丝一毫虚假讨好的成分。   ——   一路上,苏棉看起来似乎欲言又止,江宇澄疑惑着,却没有追问。直到到达苏棉家的楼下,她紧紧地握着安全带,微不可闻地问:“你要上去坐坐吗?”   江宇澄有些出乎意料,“但我今天什么东西都没有买来。”   “没关系,我爸不会介意的。”苏棉瞄了他一眼,“要来吗?”   男人总是很难拒绝女人柔情的邀约,更何况,此刻对他提出邀约的,还是自己即将过门的未婚妻。江宇澄舒了一口气,把车停在了路边。   “既然如此,我下次再把见面礼补上。”   苏棉的家是在苏明结婚那年从移民的亲戚家那里接手的旧房子,整栋居民楼的楼龄早已超过了半个世纪,空气日复一日的陈旧、阴暗、潮湿,苏棉从小生活在这里,早已把这样的空气融入了生活,她几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要离开这个地方。   一到下午,居民楼的光线就开始变得不足,苏棉领着江宇澄上楼,一边不停提醒着: “小心左边……对,就是那里……三楼的婆婆喜欢把东西放在门口,千万不要踩到了,不然她会冲出来骂人的……前边的楼梯凹了一块,一定要注意……”   踏在崎岖的楼梯上,江宇澄并不感到烦恼,当初他一个人在国外过了一年,住的环境其实和这里相差无几,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当时的生活和养成的习惯。但是此刻听着苏棉细软的声音在念叨,他反而感到了惬意,苏棉每次和他说话总是话不离题三句多,现在好不容易听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他故意没有中断,安静地听着听着,也就笑了。   “到了。”苏棉停下脚步,低头翻着钥匙,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接近,让她的动作不由得停滞了下来。是江宇澄站在了她的身后,一口气走了六层楼梯,他居然连气都不喘一口。   他的体力真好,苏棉想着,开了门。   与居民楼陈旧的外观不一样,苏棉的家虽然说不上崭新,不过胜在简单整洁。江宇澄稍稍环顾了一圈,这个价,悄无声息。   苏棉带着他走到主人卧室,江宇澄这才听到了卧室里有些声响,似乎是一阵接一阵有规律的锤击声。   苏棉敲了敲门,扬声道:“爸,我进来了。”   门没有锁,苏棉打开门,明亮的卧室里,一个瘦削的男人背对着门口,江宇澄在门外听到的锤击声就是从男人的方向传来的。男人的手里拿着一个锤子,专注地干着手头上的事情,对于身后的纷扰充耳不闻。   “爸,我带了一个人回来,他叫江宇澄。”苏棉提高声音,在密集的锤击声中插-入了几秒的缝隙,“八月我就要和他结婚了。”   锤击声停顿了片刻,很快又重新响了起来。苏明由此至终都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和自己无关的消息。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同意了。”苏棉又等了一会儿,苏明依然毫无反应,于是她带着江宇澄退出了苏明的卧室。   江宇澄这些年浮浮沉沉,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是如此古怪的一对父女,他真的是第一次碰到。他想问,又恐不该问,犹豫间,苏棉已经主动解释:“我爸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要介意。”   “伯父……”   “他是一个木匠,听说最近接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工程,这几天都窝在卧室里工作。他不怎么爱说话,看他刚才的反应,已经知道了我们结婚的事,这样就行了。”   真的这样就行了吗?江宇澄不禁质疑,但是苏棉这时候又领着他走向了客厅,她说:“去看看我妈吧。”   江宇澄分明记得刚才客厅里空无一人,苏棉却一口咬定她的母亲就在那里,直到江宇澄看见了客厅摆放的一张黑白照片,他的疑惑终于得到了悲伤的答案。   苏棉的母亲,就是“活”在了那张黑白照片中。   苏棉烧了一枝香,江宇澄主动接了过去,他对着照片里的人说:“伯母,我会让苏棉幸福的。”   江宇澄凝视着苏棉的母亲,苏棉几乎完全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只是伯母的面貌更显成熟的韵味,黑白照片中定格的微笑温婉、动人。也许十年或者二十年后的苏棉,也会露出和她的母亲相似的笑容吧?   他能够让呆在他身边的苏棉露出这样的笑容吗?   江宇澄原以为苏棉什么都不会跟他解释,他在她家待了一会儿,她就送他下楼了。她走在他的身后,轻轻地开口:“其实,我对我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江宇澄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   “我妈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一直以来,家里都只有我和爸而已。爸虽然很照顾我,不过他却不爱跟我说话,我只能通过留下来的照片还有别人的只言片语去了解妈妈。我现在终于要结婚了,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替我赶到高兴……还是她知道了我用这样的方式换来一场婚姻,她会生气吗?”   苏棉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在江宇澄的面前示弱。自小生在残缺的家庭里,生活总是顾虑太多,舒心太少,她并不是真的永远处变不惊,她只是每时每刻都在强迫自己假装镇定。   “她一定会高兴的。”江宇澄重新迈上了楼梯,他伸出手,犹豫了一瞬,抚上了她的脸,“苏棉,我并没有打算给你一场虚假的婚姻。不管你过去经历过什么,你都会是我江宇澄的妻子。”   江宇澄的话似乎意有所指,苏棉听出来了,却不明含义。   江宇澄的动作和言语间都带着丝丝的温存,苏棉变得紧张起来,她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唇,江宇澄把这个细小的举动看在眼里,难免变成了一种暧昧讯号。他用了点儿力气,使苏棉的脑袋被迫往他的方向靠去,他感受到了苏棉的脸逐渐发烫,他笑了一下,凑近了她的唇。   偏偏这个时候,静谧的楼梯间来了不速之客。   听到声响,江宇澄和苏棉皆是一怔,楼梯下方,站在分别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身居家打扮,手上还提着菜篮子和购物袋。   苏棉出声道:“伍阿姨,阿哲。”   相比被打扰了好事的江宇澄和苏棉,伍阿姨和阿哲显得更加窘迫。江宇澄把手收回裤兜里,神色自然地冲伍阿姨和阿哲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再回头对苏棉说:“我先走了。”   在伍阿姨和阿哲的眼里,苏棉温顺地点点头,随后两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一个走出居民楼后开着漂亮的小车扬长而去,另外一个则若无其事地上楼回到家里,一词一句都懒得解释。   苏棉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回去卧室,她再次来到苏明的卧室门前,抬手敲了敲,苏明依旧没有应声。   苏棉鼓起了勇气问:“爸,我要和喜欢的人结婚了,你……也会替我感到高兴吗?”   然而,回应苏棉的期待的,只有从卧室里不停传来的麻木锤击声。 作者有话要说:  江宇澄说:“苏棉,坐上来。”   苏棉想:他的体力真好。   ……真是连写的人看着都想歪了(捂脸)   ☆、束缚      趁着劳动节的假期,江宇澄抽空和苏棉一起到舟市,主要目的,当然是见家长。   苏棉一出家门,恰好碰见了刚从菜市场回来的伍阿姨,伍阿姨一家就住在苏棉家的楼上,苏棉自小经常受到伍阿姨一家的照顾,两家关系早已十分熟稔。   苏棉走过去帮伍阿姨接过装满东西的菜篮子,伍阿姨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你不是还要出门吗?”   “没事,也不差这一会儿。”苏棉说着,提着菜篮子就往楼上走。   伍阿姨笑眯眯地看着苏棉的背影,真是越看越满意。从前她可怜苏棉小小年纪就没了妈妈,和爸爸的关系似乎又不怎么好,隔三差五就热心地把苏棉招待回家。苏棉的性格虽然内向,不过一旦跟人熟了,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仿佛都能说中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伍阿姨看中的,就是苏棉这种不会锋芒毕露,却懂得润物无声的品质。   苏棉熟门熟路地进了伍家,伍爸爸和伍哲这时候都不在家,她放下了菜篮子就要走,伍阿姨却拉着她走到窗前。   “阿棉,你看看,现在站在楼下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前不久我在楼梯里碰到的那个?”   苏棉闻言往楼下看了一眼,居民楼的门口果然站了一个男人,颀长的身影毫无疑问就是江宇澄,“嗯,是他。”   苏棉的目光专注,伍阿姨顿时敏锐地追问:“那是你的男朋友?”   苏棉笑了:“不是。”   伍阿姨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温柔地拍了拍苏棉的手背,语重心长又相当积极地说:“伍阿姨这些年一直看着你长大,几乎就是把你当成了自家的女儿了,转眼间你都快大学毕业了,记得你小时候,整天跟我们家阿哲玩在一块,好像怎么拉都拉不开你们俩,这么多年了,你们俩的感情肯定比任何人都要亲……话说回来,我们家阿哲大你两岁,年龄正合适,你们又早就培养了感情,不如我们两家直接亲上加亲,你和阿哲……”   “阿姨,我该走了。”苏棉反过来也拍了拍伍阿姨的手,“他还在楼下等我。”   伍阿姨愣了愣,才醒觉苏棉口中的“他”指的就是楼下的那一位。   “诶,你不是说……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他的确不是我的男朋友。”苏棉微笑着重申,“他是我的老公。”   ——   苏棉下了楼,迎面就看见江宇澄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等她,身后倚着一辆不同以往的车子。   “你换车了?”   江宇澄笑而不语,这时候驾驶座探出了一张脸,是一个和江宇澄年纪相仿的男人,笑容亲切,长相也十分平易近人。   那人说:“嗨,你就是苏棉?久仰久仰。”   江宇澄介绍道:“他叫徐苍文,是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朋友,他知道我们今天要去舟市,自荐做司机载我们到轻轨站,这辆车是他的。”   “你好。”苏棉说,“谢谢你今天特意帮忙。”   “没事没事,反正我今天也是放假,再说,我也想亲眼目睹一下阿宇未婚妻的芳容。”徐苍文笑嘻嘻地说,“好了,赶快上车吧,你们不是订了一个小时后的轻轨票?有什么话我们上车再说。”   话虽如此,出发后将近二十分钟,驾驶座上的徐苍文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后座上的那对未婚夫妻开口讲话。徐苍文最先按捺不住,找了个话题:“对了苏棉,你去过舟市没有?”   苏棉的思绪本来已经飘出很远,她回过神来,身旁的江宇澄也正看着她,“以前跟朋友一起去过两次。”她答道。   “好玩吗?”   “那两次在舟市主要都是陪朋友购物,几乎没怎么玩过。”   “既然如此,这次就让阿宇好好带你去玩玩了,当做提前度个小蜜月也不错。”   苏棉闻言不由得看了江宇澄一眼,他一本正经地对她点下头,似乎已经做出了承诺。   一想到舟市,苏棉在意的不是吃喝玩乐,而是江宇澄的父母。以前苏棉曾经听江恬说过一些江家的消息,但也不是十分了解。江宇澄和她的婚姻决定得如此急促,加上真正动机也并不纯粹,她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在他的家人面前瞒天过海。   江宇澄看出了苏棉的不安,他安慰她:“不用紧张,你只要做平时的自己,一切放心交给我。”   嗯……她自然是相信他的。问题是,平时的她……好像也不怎样?   苏棉想了想,转而伸手去翻她前两天特意去买的见面礼,“我买了一些香城特产给你的家人,不如你先帮我过过目,如果买的不合适,我再想想办法……这个是给伯父的茶叶,然后是伯母的补品,给姐姐的是……”   江宇澄听着听着,居然也开始翻出了自己买回家的东西,苏棉不经意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她买的东西居然完全和江宇澄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品牌了。   好说好歹,苏棉毕竟还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目前她所买的东西,已经是根据自身的经济条件,尽可能买的最好品牌,然而这些东西一旦跟江宇澄买的品牌的想必,立马相形见绌。   苏棉叹了一口气,正要把自己买的特产收起来,江宇澄却长手一伸,把她的特产通通塞进了他的袋子里。   江宇澄一锤定音:“就当我们买了双份。”   一直旁听着的徐苍文也圆场道:“就连买特产也买得这么有默契,真不愧是两夫妻。”   之后徐苍文一切顺利地把江宇澄和苏棉送到了香城轻轨站,距离轻轨到站还有一段时间,苏棉去了洗手间,江宇澄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正要下车,徐苍文就叫住了他:“阿宇,你别怪我多嘴……”   江宇澄没有说话,只是往车外看了一眼,苏棉早已跑出老远,身影快淹没在了人群里。这头徐苍文仍然在说:“根据我一路上的观察,你对苏棉好是好,不过,你对她的感情应该不怎么深吧?”   “有话直说。”   徐苍文索性转过身来,脸上没有笑容,“刚开始我真的很奇怪,你怎么突然之间就决定结婚了?而且结婚对象我居然一点儿都不认识。阿宇,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我清楚苏棉不会是你钟爱的类型,你生来就是吃惯山珍海味的人,难道你真的可以一辈子只吃清粥小菜吗?”   江宇澄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厨艺这么有研究。”   “你可以不老实回答我,但是你不可以骗自己一辈子,包括苏棉。你扪心自问,这场婚姻里,你可以给苏棉什么?”   “只要她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譬如庞大的财富、安稳的生活、无尽的虚荣心,还有一个近乎完美的丈夫?”徐苍文尖锐地问,“这真的是苏棉想要的吗?”   江宇澄沉默了。   “说到底,女人最想要的,莫过于是一个跟自己两情相悦的男人。”徐苍文拍了拍江宇澄的肩膀,“她情愿你爱她少一些,总比不爱她却束缚着她要好。”   “我没有打算束缚她。”   “一场没有爱的婚姻难道不是束缚?嫁入江家以后,她会受到前所未有的瞩目,她的一举一动都只能活在公众的眼皮底下,她来自普通家庭,身后没有强大的后台,在商人家族的尔虞我诈之间,她根本没有办法轻易离开你。”   “她会想要离开我?”   “也许会有这么一天。”   江宇澄的目光变得深邃,徐苍文知道他已经开始考虑了。   “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已经把我的想法都提出来了。我不是不喜欢苏棉,只是毫无疑问,就算天塌下来了我也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过我也不希望看到苏棉这一类跟我们生活在不同世界的女生难过,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苏要见家长了,任重而道远呀~   ☆、定不负她      江宇澄和苏棉到达舟市,没有立即前去江宅,而是出发前往了郊区的一座疗养院。   “我们先去看看奶奶。”江宇澄告诉苏棉。   刚才坐在轻轨的途中,江宇澄已经简单跟苏棉交代了一番江老太太的情况。江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加上几年前老伴去世以后,身体健康更是一年不如一年,但是老人家的性格却始终犀利精明。比起自家父母,江宇澄实则最担心的是他和苏棉疏离的关系究竟能不能骗过江老太太的一双慧眼。   到了疗养院,江宇澄习惯性走在前头带路,然而走了几步,他又如梦初醒,转过身来看着苏棉,“把手给我。”   苏棉听话地伸出了手,江宇澄宽大的手掌随即把她的手包裹住了。   江宇澄和苏棉从护士的口中打听到江老太太目前在花园散心,于是便匆匆走了过去。绿树成荫的花园里,苏棉远远看见一个瘦弱的老人坐在轮椅上看着书,白发如雪,满是岁月深沉的痕迹。   江宇澄走了过去,对着轮椅上的老人喊:“奶奶。”   江老太太闻声回头,清冷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两人交缠的手上,接着抬起头,轻轻地扫了一下苏棉的脸。   江老太太嗔怪道:“你已经好久没有回来看我了。”   “真是对不起,最近香城那边的工作有些忙。”   “是阿宏那孩子又给你施难了吧?”江老太太一针见血地说。   江宇澄避重就轻地微笑:“没您说得那么严重,大哥也只是想适当地锻炼一下我的能力。”   “你呀,就是太好心,什么事都以大局为重,真不知道该说这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江老太太摇头叹了一口气,“偏偏阿宏却总是看不清这一点。”   江宇澄弯腰拍了拍江老太太的肩膀,“奶奶,我没事,我现在在香城也过得很好,你看,还给你带回来了一个孙媳妇。”   江宇澄终于把话题牵引到重点上来了,苏棉知道她应该出场了,她上前一步,蹲在江老太太身边,恭恭敬敬地说:“奶奶,您好,我是苏棉。”   江老太太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苏棉,苏棉心底有些慌,但还是硬着头皮微笑着。过了一会儿后,江老太太说:“阿宇,好像有点儿起风了,你帮我回房间拿件外套出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江老太太在故意支开江宇澄,看在江老太太的威望,江宇澄也不好当众逆她的意思。江宇澄看了好久苏棉,明明来之前还紧张得吃不下饭的她,此刻的双眸却是出奇地镇静。   她就像一下子做好了十足的觉悟。   过去江宇澄也曾经把称心如意的女友带来让江老太太过目,但是当时的江老太太却一口咬定他和女友不会走得长久。江宇澄和那位女友交往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关系稳定,甚至也初步萌生出了结婚的想法,对于江老太太扫兴的话,他只是当成了老人家莫名其妙的固执。   然而事实偏偏步上了江老太太所说的轨迹,江宇澄渐渐和女友的关系产生了一些问题,原本情投意合的性格居然也变得难以磨合,后来,江宇澄深知发现女友居然暗中跟其他男人有一腿。最后两人的结局,自然是以分手告终了。   这段故事发生在江宇澄回国不久的时候,自那以后,江宇澄积极投身事业,期间虽然也和别的女人交往过,但是他再没有把任何一个人带回舟市跟江老太太见面。他不是走不出过去惨淡收场的阴影,对于那位劈腿的前女友,他的心中早已毫无芥蒂。   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次对江老太太残酷的预测简单地一笑置之了吧。   未来正是因为未知,他才会有继续走下去的欲望,江老太太太过精明,而他一辈子只想活得大智若愚,就算明明知道结局可能不够完美,但是不亲自去走一趟,他终究都不会死心。   也许真正固执的人,不是江老太太,而是他自己才对。   ——   “阿宇刚才那是什么眼神,好像生怕我会吃了你一样。”   江宇澄走远以后,江老太太如此说道。   苏棉只是微笑,目光一直追随着江宇澄的背影。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他,她转头,对上了江老太太精明得慑人的眼睛。   江老太太神色严峻,她看着苏棉,全然没有了和江宇澄在一起时的和蔼可亲。   江老太太厉声问:“你究竟用了什么来交换阿宇和你的婚姻?”   ——   江宇澄走得很快,偏偏江老太太的房间离花园那么远。好不容易他到了她的房间,随手拿了外套,他没有一刻的停缓,便迅速返回了花园。   原以为会看见强烈交锋的两人,此刻居然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江宇澄困惑地走近了江老太太和苏棉,即使隔了一点儿距离,还是可以清晰地听见两人和谐的欢笑声。   苏棉最先发现了他,笑盈盈地从他手里接过外套披到江老太太的肩上,一向不喜和陌生人接近的江老太太居然没有一丝抗拒,反倒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江宇澄怎么都无法想象在他离开的短短十几分钟,江老太太和苏棉的关系就产生了质的飞跃。后来江宇澄多番追问苏棉,苏棉也只是如常地笑了笑,声称她们只是坦诚地聊了聊,江老太太就已经非常包容她了。   江宇澄无法轻易相信这个回答,唯一可以让他可以深究的线索,就是在探访时间结束后,江老太太对他所说的意味深长的话。   当时江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语气郑重:“我已经认定了苏棉是孙媳妇,你千万记得,不要辜负她。”   苏棉究竟有什么魅力,居然能够让严肃精明的江老太太改变初衷,从而对她死心塌地?江宇澄想不明白,然而他的身体却比思考更早一步做出了行动,他反握住江老太太的手,允诺道:“我定不负她。”   ——   离开疗养院,江宇澄和苏棉再次回到市中心,来到了江家大宅。   根据佣人所说,江家老爷和夫人临时有个应酬,直到晚上才能结束,偌大的家宅除了偶尔有几个佣人走动以外,便显得异常冷清。   江宇澄望着家里奢华的装潢,不禁感叹:“大姐出嫁了,大哥一条心都在公司,我却了香城,就连年纪最小的江恬也不在家里,这么大的房子除去佣人,就只剩下爸和妈两个人,难怪他们经常感到寂寞。”   苏棉站到了他的身边,“以后你有空可以多点回来,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陪我吗?”   苏棉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下了头。   夫人冯若雪出门之前特意交代了佣人在二楼打扫了一间客房给苏棉,苏棉跟着江宇澄上楼一看,才知道客房正好就在江宇澄的卧室隔壁。客房收拾得很干净,甚至所有日用品都为她准备好了,江宇澄大致看了一番,清楚母亲应该也是欢迎苏棉到来的,心里总算有了个谱。   江宇澄问:“要不要到我房里看看?”   “好。”   从两人决定结婚至今,不仅约会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一刻甚至还是苏棉第一次踏进江宇澄的私人领域,更何况还是江宇澄成长的地方。   江宇澄的卧室一切都保留着四年前他离开家里时的模样,最让苏棉感兴趣的是墙边一排书籍充足的书柜。她兴致勃勃地走了过去,随意拿了一本后便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江宇澄看着苏棉专注的侧脸,不禁莞尔,碰巧这时候公司的人打来了电话,沉寂在书籍里的苏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于是他悄悄地退出了卧室。   江宇澄在走廊上低声交代着事宜,片刻后,他的视线懒洋洋地扫过楼梯,却是一愣。   苏棉把手上的书粗粗浏览了一遍,然后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继续端详着书柜。她发现书柜的角落放着一本质地不同的书,拿出来一看,发现原来是一本相册。   苏棉没有听到身后的人否定的意思,便坦荡荡地打开了相册。果然,这是一本记录着江宇澄成长轨迹的相册。   她静静地看着,过去的记忆正在和照片中定格的江宇澄慢慢重合起来。   她说:“你以前比现在爱笑得多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苏棉的手抖了一下,忽觉回答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她抬起头,一位年约四十几岁的女人就站在她的身侧。成熟高雅的气质,与江宇澄相似的轮廓,短短几秒,苏棉就对她的身份清晰了起来。   “姐姐。”苏棉马上挺直了腰板,“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来了。”   江宁澄微笑打量着苏棉,“你就是苏棉?果然是个好姑娘,阿宇的眼光一直很好。”   “姐。”江宇澄刚才在走廊上听电话的时候看见江宁澄来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回到卧室,“我们不是说好晚上才一起吃饭的吗?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反正我一个人在家里呆着也无聊,不如早点过来看看我的未来弟媳。看你这么焦急的样子,怕我欺负你的小甜心?”江宁澄挑了挑眉。   一听到“小甜心”三个字,江宇澄脸色微窘,“你在苏棉面前胡说什么。”   “好好好,是我胡说。”江宁澄难掩笑意,转头又问苏棉,“对了,你们午餐吃了没?我现在让厨师去做,阿棉是喜欢吃中餐还是西餐?”   根据之前和苏棉约会的经验,江宇澄刚要回答“西餐”,苏棉却先一步说出了和他截然相反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合适的人      夜微冷,苏棉独自漫步到江宅的后花园,瞧见了一座小型的喷水池,索性坐到了边上。   耳边的手机如今有些发烫,江恬正在问她:“今晚过得怎么样?”   苏棉庆幸江恬的电话来得很及时,不久之前,苏棉刚刚结束了江家齐聚一堂的晚餐——除了以加班为由缺席的江宏澄外,就连江宁澄的丈夫和儿子都到场了。晚餐的气氛相当和谐,一点儿都不像豪门电视剧的夸张剧本,江家的人不仅没有刻意挖苦或挤兑她,反而极为客气周到,加上江宇澄对她的处处照顾,苏棉觉得这顿晚餐吃得还颇舒适。   除了大姐江宁澄以外,江宇澄的母亲冯若雪似乎也对苏棉怀有好感,晚餐一结束,冯若雪和江宁澄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苏棉侃侃而谈,从日常爱好聊到养生保健,一分一秒都没有冷场。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一帆风顺的,譬如江凯涛预想之中的冷淡,以及晚餐结束后姗姗来迟的江宏澄明显不屑的态度,苏棉一切都有目共睹。   虽然和江恬的通话并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过苏棉还是避开了众人的耳目,来到了后花园。面对江恬的关心,她只能无力地回答:“应该还行吧。”   江恬听出了苏棉语气里的意兴阑珊,“对不起,如果我今天陪你和小叔一起回去就好了,起码也有多一个人帮你说话。”   “没事,我知道你也有苦衷。”苏棉很清楚江恬和江宏澄的关系不好,所以早在决定来舟市之前,她也没有强迫江恬非要陪她走这一趟,“不过你真的说的很准,我觉得你爸……大概是不喜欢我。”   “那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他牛角尖钻得太深了。”江恬说,“一直以来,他总是看不顺眼小叔,何况你还是小叔的未婚妻,你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利益冲突。”   利益冲突,简单的四个字,确实足以完美地概括江家复杂的人物关系。   旗江集团创立近百年,作为家族事业一代接一代地流传,关于集团继承人的事宜,一直遵从着古老的思想准则。江凯涛一生共有三名子女,分别是第一任妻子梁氏诞下的长女江宁澄、长子江宏澄,以及现任妻子冯若雪诞下的幺子江宇澄。江宁澄虽然身为长女,却由于已经外嫁到夫家,她本人以及她的子女因此都无法享有继承权。   所谓子承父业,近年身体逐渐衰老的江凯涛几年前卸任了集团董事长一职,江宏澄从此接任。一般情况下,直到江宏澄因年事已高为由卸任之前,江宇澄都是无法继任的,偏偏江宏澄膝下只有江恬一个女儿,若非江恬的丈夫入赘江家,否则江恬都无法获得继承权。但是,一旦江宇澄拥有子嗣,在江宏澄卸任后,下一代的继承权便只能跳过江恬,直接确立在江宇澄的子嗣身上。   江宏澄生来就是一个好胜心极强的人,自然会把存在竞争关系的同父异母弟弟江宇澄视为眼中钉。在江宏澄的眼中,祖辈一手打拼下来的家业落在他的手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偏偏就是因为这条死板的规则,让这份他为之奋斗多年的家业将来可能让江宇澄的子嗣坐享其成,他实在是无法忍受。所以当他知道江宇澄带回来了一个未婚妻,并且即将结婚,他担忧多年的危机终于临近,自然会更加蔑视苏棉的存在。   而身为长女的江宁澄早已认定不会享受继承权,没有了利益冲突的她,所以才能公正而心平气和地看待苏棉到来。   电话里的江恬仍然在想法设法地安慰着苏棉,苏棉一言不发地听着,突然察觉房子二楼的房间隐约有些动静。她仰起头,依稀看见了有两个高挑的人影站在窗边。   苏棉认出了其中一个人影便是江宇澄,至于另外一个……今晚出现在江宅的男人并不多,除去佣人,江宁澄的丈夫和儿子不会无缘无故跟江宇澄在一起,而江宏澄回家后又早早回了卧室,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已经呼之欲出。   屋子里的人主要都集中在一楼,因此江凯涛原本是打算和江宇澄就在二楼的书房谈话,然而已经退休了好一段时间的他,即使习惯了悠闲的生活,却依然对外保持着极高的警戒性。江凯涛很快在窗边瞥见了坐在花园喷水池边的苏棉,他和苏棉遥遥地对望了几秒,随即不动声色地拉下了窗帘。   窗帘完全隔绝了苏棉的视线,恰好这时江恬就说到了江凯涛:“别看外公老了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了,其实到现在,家里的一家之主始终还是外公。我觉得比起我爸的看法,你更最重要的应该是要获得外公的认同。”   苏棉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沙子,突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她的身体抖了抖,闷闷地说:“我知道,所以现在‘审判’已经来临了。”   ……却不是对她。   ——   江凯涛的性格几乎完美地继承了母亲江老太太,当年纵横商界的他,可谓叱咤风云。如今老了,处事方法却依然不变,他把江宇澄叫进书房后,没有任何铺垫,之间把一份资料递到江宇澄的面前。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派人调查了苏棉。”   江宇澄又怒又惊,其实他也不是没有预料过江凯涛的这个做法,只是如今江凯涛真的出手了,他就难免对苏棉产生了护短心理。他没有立即翻开资料,皮笑肉不笑地问:“她让你满意吗?”   “作为我们江家的媳妇,毫无疑问,她远远都未够资格。”   “资格?爸,我有话直说,我并不觉得我们江家有什么是真的高人一等的地方。没错,我们家挣的钱是比一般人多,但是在婚姻这个问题上,根本就没有高低之分。你和妈,当初结婚的时候不也是身份悬殊的两个人,现在不是也过得很好吗?”   江凯涛看着江宇澄,淡淡地笑了:“你还真是护着她,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你就这么怕我不让你娶苏棉进门?你还是先看看她的资料再说吧。”   江宇澄的确很少会如此激动,现在被江凯涛这么一提醒,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个更差的情况。他和苏棉第一次“约会”的晚上,那个和苏棉举止亲昵暧昧、开着名贵跑车的中年男人,若是让江凯涛查到了苏棉和他的关系……   然而,那份资料把苏棉至今的一切事迹都列举得相当详细,包括她在哪间医院出生、出生时重几斤几两、上学时期获得过什么奖项、被哪些男生追求过……却偏偏没有任何一个字眼提到那一个神秘男人的存在。   江宇澄的思维一向转得很快,此刻却怎么都想不出这件事的究竟。   江凯涛说:“以苏棉的出身嫁入我们江家,的确称不上门当户对,但是她胜在是一个身份清清白白的女人。阿宇,我并没有强迫你必须去娶一个大家闺秀,只要你们之间是有真感情,那么,苏棉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你的妻子。”   江宇澄藏起错愕,由衷地说:“谢谢你,爸。”   冯若雪推门进来的时候,江凯涛、江宇澄两父子已经结束了严肃的谈话,而江宇澄的心情看起来也相当不错,想必是丈夫同意了他和苏棉的婚事。冯若雪爱怜地目送着儿子走出书房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此刻江凯涛起身拉开了窗帘,站立在窗前的背影一如既往挺得笔直。他目光深沉地注视着楼下后花园的喷水池,苏棉不知何时也离开了,他想起了当时苏棉的眼神,坦然、坚定,连一秒钟的退让也没有。   江凯涛活了大半辈子,阅历过成千上万的女人,他和现任妻子冯若雪之间就只有江宇澄一个宝贝儿子,他希望江宇澄能够获得世间上最好的一切,当然也包括和江宇澄共度一生的妻子。   知子莫若父,虽然这些年江宇澄不在江凯涛的身边生活,不过江凯涛还是清楚怎样的女人才是适合江宇澄的。美丽、成熟、温婉、体贴、包容,甚至还能够在事业上给予江宇澄一定的帮助,这样的条件太过苛刻,但就是这种万里挑一的女人,才足以配得上如此出色的江宇澄。   就算今天只是江凯涛和苏棉的初次碰面,但是早在第一眼,江凯涛就明白,苏棉并不是这样的女人。   为什么本应出局的苏棉能够改变江凯涛固执的看法?   是因为她从不自卑怯懦的视线?还是她看着江宇澄时全心全意的神情?   这时冯若雪走到了江凯涛的身旁,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放入了他的手中,她温和地问:“在想阿宇和苏棉的事?”   江凯涛转过头来,每逢和爱妻单独相处时,他才会褪去在众人之前锋芒毕露的气势。   “我老了,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对每一个决定都胜券在握。”江凯涛叹息道,“如果将来阿宇和苏棉的婚姻走得不顺,我会懊恼一辈子。”   “将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测的,对于孩子的婚姻,我们做父母的尽了本分,其他就适当地放手吧。阿宇早就长大了,他会懂得该怎样和苏棉走下去的。再说,苏棉看起来这么喜欢阿宇,我觉得他们的婚姻不一定会是悲剧收场。”   江凯涛静默了半响,突然说:“不知道是不是诅咒,我们江家的男人……好像都难以拥有一场圆满的婚姻。”   冯若雪没有说话,她明白江凯涛指的是他第一任妻子多年前因病去世、以及江宏澄仅仅结婚一年便仓促离婚收场的事情。冯若雪并没有因为他突然提起这些事情而生气,当年她遇见江凯涛的时候,正是第一任的江太太去世后不久,她亲眼见证过他刻骨的悲痛,比起嫉妒,她其实更加羡慕这一位江太太。毕竟先走的人是幸福的,何况留下来的丈夫还一直珍惜着和她携手走过的回忆。   冯若雪就是爱着这样固执又深情的江凯涛,结识江凯涛之前的她,还只是一个终日为生计奔波老路的普通白领,相貌一般,出身平凡,过了三十岁还没有找到结婚的对象,被别人笑话“大龄剩女”,在得到来自江凯涛梦寐以求的求婚后,她义无反顾就嫁给了年长自己十五岁的江凯涛。尽管一路以来受尽许多不友善的议论和白眼,她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和江凯涛至今的婚姻。   江凯涛注意到冯若雪的沉默,欣慰地握住了她的手,“不过若雪,幸好我在放弃之前,还来得及遇上你。”   冯若雪笑了,她何尝不是同样的幸运?她低头靠向丈夫宽厚的肩膀,语气间充满了深切的希望:“阿宇也一定会继承我们俩的好运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家的规矩几乎快把我写晕过去了~   这章虽然江苏没什么互动,不过看看小江多么护着小苏呀!   嗯,下章派点糖~   ☆、绝望补偿      江宇澄走出书房后,经过苏棉的卧室,敲了敲门,“睡了吗?”   片刻的寂静后,卧室里传出了响动,“……还没,你进来吧。”   江宇澄推开门,只见苏棉穿着睡衣,半个身子已经躺在床上,长发微乱,眼睛也睁不太开,“吵醒你了?”   “没有。”苏棉打开了台灯,“你有事找我?”   江宇澄也不走过去,就站在门口跟她说:“我爸同意让我们结婚了。”   游荡在睡意中的苏棉反应有些缓慢,她怔怔地看了江宇澄几秒,才反应过来,“真的?太好了。”   “你今天辛苦了,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江宇澄知道了苏棉的性格其实不怎么擅长和讨好人,今天她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满意,完全是比他想象中最好的情况还要更加好。   他一路在身旁注视着她,既是欣慰,更多的是刮目相看。   苏棉慵懒地笑了:“那是因为我本来就讨人喜欢。”   “是吗?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就没有这么温顺过。”   “那要看是对着什么人,将来要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总是勉强自己的话我做不到,但是对着长辈,偶尔吃亏一两次也值得。”   “你倒是孝顺,但是作为一个好妻子,对待丈夫,你应该敬他爱他才是。”江宇澄故意开她玩笑。   “我没有吗?”苏棉看似认真地反问,“我倒是觉得我有做到。”   江宇澄这时候有些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这个玩笑居然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了,玩笑一旦变为真实,如果无法兑现,那就只会成为伤人伤己的谎言。   “嗯,你今天的确是孝顺得无懈可击。”江宇澄试着把话题圆回来,“譬如……你居然可以放弃喜欢吃的西餐,硬是满脸笑容地跟我姐一起吃中餐。”   “谁说我喜欢吃西餐了?”苏棉一脸困惑。   “难道不是?每次跟我吃饭的时候,让你做选择,你都通通跳过了中餐,我还以为你很讨厌吃中餐。”   “我好歹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怎么可能会讨厌祖国的料理?”苏棉难得细心地解释着,“我是怕你……讨厌跟我口水接触。”   江宇澄笑了,故意学着苏棉刚才的语气:“我好歹也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怎么可能会讨厌祖国几千年弥留下来的饮食文化?”   “那以后我就不用委屈自己跟你吃西餐了,其实我用不好刀叉。”   “早就看出来了。”江宇澄迈步来到她的面前,“不过没事,以后有我教你。”   苏棉温顺地点了点头,末了,还冲他眯起眼睛笑了笑。   江宇澄突然变得心痒难耐,对苏棉的好感前所未有的迸发,几近要溢出胸腔。就当做是对她今天表现得这么好的奖励,也是对自己的奖励吧——他这样想着诸多的借口,终于说服了自己,俯-下身来,故意在她的耳边重重地呼吸:“你说怕我讨厌跟你口水接触?一起用筷子吃饭算不了什么,要不要让我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口水接触?”   苏棉闻言,紧张得咽下一口唾沫,双手情不自禁抵上了他的胸膛,却没有办法使出力气真正推开他。   在江宇澄看来,苏棉这副欲迎还拒的动作可谓相当诱惑。他暗笑,正想转移攻击的目标,嘴唇轻轻地擦过了她的脸,身下的她却突然奋力往后一躲。   苏棉捂住了嘴,抑制不住地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宇澄无奈地看了她几秒,从一旁抽出纸巾递给她,“……谢谢你教会了我另外一种口水接触的方法。”   苏棉擦了擦鼻子,双目炯炯地看着他,手脚好像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难得的好气氛被中断后,江宇澄只好压下了内心升腾的躁动,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看似颇为潇洒地说:“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玩。”   ——   翌日,江宇澄当真践守了承诺,从早上开始,他就带着苏棉去了舟市各处著名景点游玩,可惜苏棉一路上看起来总是兴致缺缺,聊天的时候仿佛也在强颜欢笑。江宇澄起初以为是行程不合苏棉的心意,但是仔细观察下来,才发现她今天的表现实在是……不对劲得过分。   江宇澄伸手就要摸苏棉的额头,苏棉想都没想就要躲开,这样诡异的举动更是落实了江宇澄的猜测。一向对待苏棉还算温和的他单手揽住了苏棉的肩膀,苏棉的两只手臂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手伸向了她的额头。   “果然是发烧了。”江宇澄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苏棉的声音低了下去,江宇澄离她极近,才隐约听到了三个字。   小蜜月。   平日苏棉和江宇澄在一起时总是嘴上不饶人,她现在一旦示弱,就让江宇澄瞬间就没有了任何脾气。他依然揽着她的肩膀,却不再是强势的态度,而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我们先回去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好起来。”   回到江宅后,江宇澄赶紧叫了江家的私人医生过来给苏棉看诊,苏棉的体温足足高达39度。医生给苏棉开了药,吃了药后一直嚷着自己没事的苏棉才终于缓缓地睡去了。   苏棉一直从下午睡到了晚上十点才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的时候,江宇澄就坐在她的床边,捧着笔记本电脑认真地工作。她轻轻地动了一下,江宇澄立即就看了过来,“醒了?”   苏棉一句话都没有说,江宇澄就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了她的唇边,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他好几眼,他的神色如常,似乎认为照顾她到如此亲密的地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于是她也放下了羞涩,就着他的手一口接一口地喝下整杯水。   江宇澄又摸了摸苏棉的额头,温度似乎低了一些,不过应该还在发着烧。他琢磨着要不要再给苏棉量一次体温的时候,就听到她说:“给你添麻烦了。”   苏棉的声音全然变了,沙哑、无力,加上她生分的道歉,他的语气也僵硬了起来,“不麻烦,你好好休息。”   苏棉虚弱地笑了一下:“每次你一跟我说‘好好休息’这四个字,就是表示你和我告别的时间到了。”   江宇澄说话时候本来没有想这么多,现在被苏棉过度解读了,他只好又解释:“我没有要跟你告别的意思,我真心是想你可以快点好起来。”   “你真关心我。”苏棉靠着枕头看他。   “你病得这么厉害,我就是看着也觉得难受。饿了吗?厨房熬了粥,我端上来给你。”   “没胃口。”   “没胃口也吃一点,你今天几乎都没吃什么东西,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熬不住。”江宇澄义正词严地抛下一句话,不等苏棉再次拒绝,已经转身走出了卧室。   几分钟后江宇澄就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粥回来了,粥熬得很清淡,苏棉慢吞吞地吃了半碗,就放下不吃了,江宇澄看了一眼剩余的粥,没说什么,剥开几颗药递到了她的面前。   苏棉叹了一口气,忍住苦涩,一口气把那些药通通吞了下去。   江宇澄把餐具收拾好,转身要下楼端到厨房,却听到苏棉在乎地问:“你要回去了吗?”   苏棉本意是想问江宇澄是不是要回去他的卧室了,江宇澄一时之间理解成了她是问的他回香城的事情。他说:“等你把身体养好了,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苏棉怔了怔,才知道江宇澄又理解错了,她索性也不纠正过来,将错就错说下去:“不,我们还是明天就回去吧。”   江宇澄的脚步立即停了下来,苏棉说:“你的工作一定很忙吧?我虽然睡着了,不过还是听到你经常讲电话……是公司出问题了吗?”   其实苏棉也只是顺口问问,她从来都不打算干涉江宇澄的事业,然而江宇澄闻言煞有其事地关上了门,再次走回了她的身边。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给我的三千万,前段时间我正式投入了市场,今天下午项目部的负责人打电话向我报告,香城分部的业绩已经有了相当明朗的回升趋势。”   苏棉的眼睛一亮,“太好了。”   江宇澄笑了:“谢谢你,苏棉。”   苏棉也笑得爽快:“不客气。”   江宇澄发现今天晚上苏棉的笑容似乎比往日全部加起来的还要多,不知道是因为发烧使她的思维产生了错乱,还是因为两人之间木已成舟的婚事,终于让她开始在他的面前露出真实面目?   江宇澄希望答案是后者。   苏棉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那说好了,我们明天就回去香城。你忙你的工作,我就回家好好养病。”   江宇澄接下来需要处理的后续工作的确刻不容缓,但是他同样也担心着苏棉的病情。他默默地在心中衡量中,苏棉却由始至终微笑看着他,她的体贴,让他两难,也让他心安。   他带着亏欠,温热的掌心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   “等公司渡过这次难关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苏棉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失落,她躺进被窝,背对着他,“我好像又开始困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江宇澄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他跟她道了一声“晚安”就离开了。等他的脚步声消失后,苏棉探出头,拉开了窗帘,望着屋外的繁星密布,星光洒进了她的眼眸,沿着脸颊缓缓落下了一滴泪珠。   “只是补偿……而已吗?”   她如此绝望地呢喃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派糖~顺便也虐了一小小把>3<   ☆、你不会幸福      翌日早晨,冯若雪得知江宇澄和苏棉当天就要回去香城,万分不舍地挽留了许久,无奈两人的去意相当坚决,一直无法动摇他们的冯若雪只好遗憾地放弃。   江宇澄和苏棉吃过早餐后,就各自回到卧室收拾行李。苏棉还在生病中,收拾得慢,衣服才叠到一半,就听到有人来敲门了。   “阿棉。”   如此亲昵动人的呼喊,绝对不是苏棉所以为的江宇澄。   苏棉愣愣地回头,“姐姐。”   “我听说你和阿澄今天就要走了,就过来送送你们。”江宁澄说。   “你有心了。”   江宁澄看了看苏棉苍白的脸,直言不讳地猜测道:“你明明还病着呢就这么急着走,阿宇也不是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人,离开的主意是你提出的吗?”   苏棉心底一惊,连忙解释:“……我并不是不喜欢这里。”   “我知道。”面对苏棉百口莫辩的神情,江宁澄突然起了欺负的念头,但是想了想,又不忍心,“虽然我们昨天才认识,不过从我看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认为你一定是个好姑娘,你之所以会急着离开,恐怕是在迁就阿宇的工作吧?”   苏棉咬了咬唇,“你不要说给伯父他们听……”   “我不会说的,我答应你。”江宁澄信誓旦旦地承诺,“看在阿棉这么懂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阿宇的小秘密。你还记得你来的第一天中午,我提起过‘小甜心’的事情吗?”   苏棉当然记得,江宁澄说起“小甜心”三个字的时候,江宇澄窘迫的神情几乎是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她虽然好奇,不过也不会主动去追问江宇澄。   江宁澄狡黠地笑了:“你别看阿宇一本正经的样子,他的内心可是一个浪漫得要命的家伙,他一调起情来,大把女人都会被他迷得团团转。我以前曾经偷看过他的手机通讯录,才知道他居然把女朋友的名字改成‘小甜心’这种甜得发腻的称呼!后来我经常拿这件事来取笑他,他虽然不忿,不过还是一直都没有把称呼改过来,可想而知,他把他的‘小甜心’看得有多重要。”   苏棉的心情并没有因为江宁澄的“爆料”而变得愉悦,相反,她还越听越觉得郁闷,江宁澄见状,笑意更深了:“但是你千万不要误会,‘小甜心’并不是特指某一个女人,据我所知,当年他留学的时候跟外国人混多了,就习惯把‘小甜心’当做是女朋友的爱称。所以,你找个机会,翻翻他的手机通讯录,看一下你的号码……说不定会有意外惊喜哦。”   “什么意外惊喜?”   苏棉手足无措地坐直了,江宁澄却一脸淡定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宇澄,江宁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是说你和阿棉走得这么急,原本计划给你们的意外惊喜都派不上场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江宇澄似乎并没有起疑,对于江宁澄口中的“意外惊喜”也没有了兴趣。他转头问苏棉:“都收拾好了吗?”   苏棉胡乱地把衣服往包里一塞,就起身跟着江宇澄往外走,出门的前一刻,她还看到了江宁澄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   江宇澄和苏棉回到香城时,被司机突然告知接送的车还堵在路上,江宇澄觉得这样继续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何况苏棉此刻还是一个病人,于是他走到了路边打算拦计程车,偏偏轻轨站的计程车总是太过抢手,一连好几部停下来的计程车通通都被人捷足先登了。   当第十辆载上乘客的计程车扬长而去后,江宇澄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了,他回头一看,苏棉一只手拉着他,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反正行李不多,我们就搭公交吧。”   这时候一辆公交车正准备靠站,等候在站上的人群早已蓄势待发,江宇澄见状更是摇头了,“不行,你还在生病,挤公交太辛苦了。”   “没事,我早就习惯了。”苏棉说罢,转身就往公交车上走,她身材娇小,一瞬间就顺着人群挤上了车,江宇澄也来不及震惊了,连忙跟了上去。   所幸江宇澄没有把苏棉看丢,他高大的身影穿过了众多乘客终于来到了她的身旁,然后不假思索地把她护在了臂弯里。他低头看着她,“溜得这么快,万一真的走丢了怎么办?”   她脱口而出:“走丢了就打电话啊。”   “你还在发烧……万一不舒服了马上告诉我,我们下一站就下车。”   苏棉含糊地应了一声后,公交车开驶了。摇摇荡荡的车厢中,空气稀薄又浑浊,苏棉逐渐感到了乏力,以生病作为借口,她鼓起勇气靠向了江宇澄结实的身体,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伸出一只手臂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   恍惚间,苏棉听到他在低语:“我上高中那会儿,也是经常搭这号车的。”   “我知道。”她说。   “你知道?”   “我和你上的是同一间高中,途径我们学校的公交车,就只有这一号。”   “没想到除了大学以外,我们居然还是高中校友,真是有缘。”   苏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缠绕在鼻尖的,是这些年一直梦寐以求的,他的气息。   ——   苏棉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星期,终于顺利退了烧,精神也恢复得不错,只剩残余的感冒未清。   目前苏棉在大学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毕业论文也修订得差不多,苏棉每天呆在家里,以养病的名义,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和睡觉外什么事情都没有,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和外面的世界脱节了。   江宇澄偶尔会跟她通电话,内容大多数都是在问候她的病情,然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了。倒是江恬,一天下来最少会给她打五通电话,全部都是商讨婚礼的事情。苏棉对这些事情不太在乎,也信任着江恬,每次都是含糊应付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天苏棉吃了午餐,正打算回卧室睡个饱满的午觉,江恬的电话就已经比睡意更加迅速地袭来了——“苏棉我问你,婚纱的款式你是喜欢抹胸还是吊带?我觉得抹胸很好看,不过你的胸部貌似会撑不起来,吊带的呢,好像又会把你肩膀太宽的缺点暴露出来……”   苏棉果断打断了江恬对她的身材几乎一无是处的批评,“最好把我的脸也遮起来,那就什么都好看了。”   “你别生气啊,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其实我原本打算给你去国外量身定做一套婚纱的,可是你和小叔的婚礼日期实在太赶,定做的来不及,我现在是想尽办法给你选一套最合适的婚纱……说起脸的问题,对了对了,头纱的款式我还没帮你挑呢,你等等,我现在马上挑几款好看的……”   苏棉恹恹地挂断电话,很快又躺回了床上。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她一向有些起床气,抓起手机劈头就吼:“行了江恬,等我病好了我就给你去试婚纱,你别再打来问我了!”   “试婚纱?苏棉,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   苏棉瞬间就醒了过来,电话另一头的人正沉声提醒她:“我是尹振亚,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你下来吧。”   三分钟后,苏棉拖着软绵绵的步伐下了楼,照旧穿着一身名贵西服的尹振亚皱着眉看她,“你这是什么打扮?”   苏棉扯了扯身上的睡衣,“我刚才在睡觉。”   “快上楼换件衣服,我们去别的地方再谈。”尹振亚说着就要回到跑车里等她。   “不用,在这里谈就好,反正你的熟人都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不用担心被什么人看到。”苏棉说,“你想问我什么?长话短说就行了。”   尹振亚不想跟她当众为了小事争辩,只好开门见山:“我查到你的账户一下子少了三千万,你平常几乎都不花这笔钱的,你突然拿这么多钱去做什么了?”   “你都说那是我的钱了,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那是我给你的钱!”   “原来你在意?那我以后还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没错,这笔钱是我给你的,你可以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但是……你不能傻傻地就被人骗了。”   苏棉抬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旗江集团的江家二少爷,他所管理的香城分部近期在市场投入了一笔三千万的资金,正好不多不少,那三千万,是你给他的?”   苏棉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的想象力真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承认。”尹振亚倚着身后的跑车,冷冷地看着她,“前不久我还收到一条消息,江凯涛派了私家侦探调查你的家世,如果不是我暗中让人做了手脚,你以为你的履历还可以清清白白地摊在江家的眼前?你以为你这样的身份就可以妄想嫁入豪门,未免想得太过肤浅了吧?”   “相比起老奸巨猾的你,我的确是太过肤浅。”   尹振亚恼怒地问:“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你真的想嫁入豪门,为什么还要白白拿钱送给男人?”   “我喜欢投资不行吗?就像你喜欢把钱放入市场,那么我就喜欢把钱送给看中的男人。说来说去,你现在这么紧张,还不是为了那三千万?既然你都不是真的要给我的,当初就不要说着好听你会照顾我一辈子。”   尹振亚察觉到苏棉的无理取闹似乎带着一种目的性,她像是在维护着什么,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她突然变得如此针锋相对,无非是为了一个男人。   “你喜欢江二少?”   苏棉噎了一下,缓缓地说:“我喜不喜欢他,明明都没有碍着你,为什么你还要来碍着我?”   “我没有想要阻碍你的幸福,你喜欢什么人,我都可以成全你,甚至你想要你的男人变得富有,我可以让他的事业成功,你想要你的男人拥有权力,我也可以暗中为他铺排道路。但是,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嫁入江家,你不会变得幸福。”   “你担心的不是我会不会幸福,而是一旦我嫁入江家,你怕我和你的关系会被别人发现,成为要挟你的把柄而已。”   尹振亚有一瞬间的迟疑,碰巧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苏棉一眼,苏棉马上就移开了目光,随后他走到了一旁轻声接起了电话。   苏棉觉得,其实尹振亚并不需要如此顾虑她,平日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遇到工作上的电话,他都会在她的面前坦荡接起,就算说到生意上的策略也毫不避嫌。而尹振亚这个坐拥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妻子和儿女。   从尹振亚的行为来看,苏棉想都不想就知道打电话来的是他又敬又爱的妻子。苏棉一声不哼地站着,直到尹振亚收起手机,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一点儿要解释的意味都没有。   苏棉的耐性已经烟消云散,“我不想和你吵了,就这样吧。”   尹振亚始终不依不挠,“你还没有跟我交代清楚。”   “你还要我交代什么?”   “又要我帮你说下去吗?”尹振亚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你和江二少结婚的事,刚才在电话里你不是还说要去试婚纱吗?”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用说了。”   尹振亚最恼的就是苏棉这个态度,不咸不淡,想吵都吵不起来,想要听到的话,由始至终她宁愿死忍着,就是连一个字都不会吐出来。   “我有说过同意让你和他结婚了吗?”   苏棉倒是觉得好笑:“你凭什么不同意?”   尹振亚有口难言,苏棉收起了笑容,“你连我是你的谁都不敢大声说出来,那就不要再干涉我的事了。如果你真的想收回那三千万,我想尽办法也会还给你。你回去吧,就当你没有来过,也可以当我没有存在过,反正,这本来就是你最初就应该狠下心来做的事,现在迟了,不过也算来得及。”   尹振□□真意切地看着她,“阿棉,你对于我来说同样重要。”   “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苏棉转身踏上楼梯,“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想要的幸福,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苏棉几乎是跑着上楼的,她明明知道尹振亚肯定不会追上来,她以为自己早已经死心,没有想到在真正诀别的一刻,她居然还会难过和不舍。   苏棉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回到家里,本应在卧室里日夜不分工作的苏明此刻居然就站在窗边,苏棉心底一惊,从这个地方看下去,是可以把楼下的街道一览无遗的。   苏棉紧张地看着苏明,不敢向前,也不敢贸然离开。   “爸,我刚才只是……”   苏明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目光清冷。苏棉忘了苏明究竟有多久没有正眼看过她了,是一年?三年?还是十年?也许从头到尾,他都不愿意看见她,因为,她太过恶心。   苏明双唇紧闭,无声地看了苏棉几秒,有一瞬间,他的目光似乎扫过了她微湿的眼角。但是他依旧一句话也不跟她,径直回了卧室。   苏棉突然之间感到疲惫无比。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到头来,原来她什么都在乎。   但是那又怎样,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人会在乎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不小心爆了字数……   大家最关心的神秘人物登场咯。   ☆、天赐良缘      没过几天,苏棉的感冒还没有痊愈,就被江恬急忙叫去了试婚纱。   “苏棉,虽然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儿不厚道,不过你病了这么一场,身材倒是变好了。”江恬的手在苏棉的腰间比划着,“我原先估计你可能穿不进这套婚纱,没想到现在刚刚好,太棒了,我看了这么久,最喜欢的就是这套婚纱了。”   苏棉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还没有化妆做造型,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不过精致优美的婚纱的确把她衬托得比往常都要养眼。人靠衣装,此话果然不假。苏棉摸了摸手臂上的肉,提议道:“手臂应该可以再瘦一点。”   江恬好奇地问:“你之前不是什么都说无所谓的吗?今天是转死性了?”   “毕竟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婚礼,我也想自己变得更加漂亮一些。”   “你这个想法实在太对了!来来来,我们现在赶快来试妆……对,还有头纱!”   苏棉坐在椅子上,任由江恬和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时间久了,她又开始困了,索性闭上眼睛。后来她隐约听到了江恬在跟什么人通电话,还有各种出入化妆间的脚步声,她都没有理会,直到她听见江恬清亮的嗓子喊了一声——“小叔!”   苏棉猛地睁开眼睛,正在给她涂眼影的化妆师吓了一跳,手一抖,棕色的眼影一路从眼皮延伸到了眉毛。苏棉回头,江宇澄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化妆师知道当下这位其貌不扬的姑娘可是即将入门的江家少夫人,生怕得罪以后没好日子过,小心翼翼地递了一张纸给苏棉,苏棉看了一眼镜子,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江恬拎着一套崭新的礼服跑到了江宇澄的面前,“你终于来了,赶快去试试这套礼服!”   江宇澄一手接过礼服,眼睛却是瞄着正在重新涂眼影的苏棉,“她的妆画淡一些比较好。”   江恬申诉道:“苏棉的五官不够突出,浓妆才能弥补!”   江宇澄挑了挑眉,“苏棉是我的老婆还是你的老婆?听话,她画淡妆就很好了。”   作为话题中心的苏棉闻言不禁有些脸红,江宇澄又看了看她,放下随身物品后,走进了隔壁的更衣室。苏棉十分庆幸化妆师给她涂得粉底足够厚,连她自己都几乎看不清楚自己的脸了,更别说会让江宇澄识穿她的窘态。   被否决了意见的江恬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说法,“我可是女人耶,审美怎么可能比男人差!苏棉,你的意见才是最重要,你觉得现在这个妆怎么样?”   苏棉果断回答:“听你小叔的。”   江恬张大了嘴,神情相当不忿,幸好迅速换了衣服的江宇澄一把将正要发作的江恬拉进了房间,好让苏棉躲过了这一劫。   化妆师临时有些事情被同事叫了出去,只留了苏棉一人在化妆间,她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不经意看到了江宇澄的随身物品还放在桌子上,没有丝毫的掩藏,他如此信任她,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换做平时,苏棉不会对江宇澄的隐私有任何想法,只是她偏偏想起了离开舟市的那天,江宁澄在她的耳边说过的秘密。对于那个肉麻的称呼,苏棉有时候听见别的情侣之间互相称呼都会默默地颤抖,但是如果是江宇澄的声音的话……她却全然没有了那股厌恶的感觉。   她真是偏见得可以。   四周静谧的环境让苏棉第一次萌生了胡作非为的念头,苏棉一边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一边情不自禁提起了裙摆,蹑手蹑脚走到了化妆间的门口。她贴着门凝神听着隔壁更衣室的动静,江宇澄和江恬还在讨论着新郎的礼服,大概一时三刻都不会过来。苏棉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回到梳妆台前,低声说了好几次“对不起”后,试着点亮江宇澄的手机屏幕,意料之中地发现手机上了密码锁。   苏棉想了想,转身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拨出了江宇澄的手机号码。   铃声应声响起了,苏棉连忙按了静音,然后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看去,才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噗”的一声,瞬间熄灭得无影无踪了。   ——   江恬挑选的新郎礼服是一套大众的款式,雪白的衬衣、如墨的西装套装,就连领结也十分苏姚——江宇澄十分满意江恬对他的墨守成规。   江恬看着英俊优雅的江宇澄,一脸为难地说:“小叔,其实你本来还可以更帅的,但是……我真的不能再让苏棉在你的承托下变得更加暗淡。”   江宇澄懒懒地瞥了她一眼,“苏棉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江恬“嘿嘿”地笑了:“不是苏棉差,而是在我的心中,小叔就是最好的。”   江宇澄一边扣上袖扣,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不不,你千万要相信我,你和苏棉绝对是天作之合,男才女貌……不对,男貌女才……诶,好像也不对……”   “有话直说,江恬。”   “是这样的,小叔,我听说你的朋友……在海城有一套别墅,貌似还在海边,风景蛮不错?”   “你想做什么?”   “我想借用一下!”   “用来做什么?”   “我们班的毕业旅游想去海边玩,可是有些同学的生活费不多,所以就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选择不远的海城,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旅馆的费用又不便宜……”   “你们整个班级?人太多了。”   “没事,我们五六个人都可以挤一个房间,就算睡地板也没有关系!就只是借用两天而已,我跟你保证,我们离开之前一定会把别墅清理得干干净净!”   话已至此,江宇澄叹了一口气,“我待会打电话问问我朋友。”   江恬欢呼:“小叔你一开口,绝对没问题!”   江宇澄摇头失笑,说到江恬的毕业旅游,他就想起了和她同年同校的苏棉,“你们学校的班级都会各自组织毕业旅游的吗?”   “不一定,听说有些班级就组织不起来。小叔,你想知道苏棉的事情就直接问吧,不用拐弯抹角。”   “那她大概什么时候去毕业旅游?”   “她们班的人貌似前几天就出发了,她当时刚好生病了去不成,你居然都不知道?”江恬“鄙视”地看着他。   江宇澄窘了窘,这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过分,于是只能沉默。   “小叔,我有个好建议,不如你让苏棉也跟我们班一起去海边吧?”   “她一个人能融入你们班吗?”   “她才不是一个人。”江恬说,“你也一起来不就行了。”   江宇澄本来抬手想要拍江恬的脑袋,手抬到半空中,却犹豫了一瞬,江恬当即眼明手快地抱住了脑袋,“你这样欺负我就不对了,我可是为了你和苏棉好。不要说我看低你了,你最近整天忙工作,肯定是经常忽略了苏棉!”   “我哪里忽略她了?”他可是隔三差五都会打一通电话关心苏棉的病情。   “那你跟我说说,上一次你和苏棉约会是什么时候?”   除去到舟市探亲的那几天,上一次两人的单独约会是在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前?   “回答不上来了吧。”江恬得意洋洋,同时又“恨铁不成钢”地说,“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在身边的东西,就越不懂得珍惜。”   江宇澄问:“哪个男人教会你这个道理的?”   江恬避而不答:“你再这样吊儿郎当下去,小心苏棉就跑了!”   江宇澄原来想问的是“我什么时候吊儿郎当了”,到真正说出口,却是逞强的一句“苏棉能跑到哪里去?”   江恬越说越气愤:“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苏棉今天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吗?”   江宇澄的心明明担忧得“咯噔”了一下,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我今天才见了她几分钟,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好还是不好。”   江恬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好一会儿后,她说话的语气变得轻软又委屈:“小叔,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就算我爸对你有那么大的偏见,你都能够宽容他。但是,苏棉明明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你偏偏就对她特别狠心呢?”   因为他不经意逞强的一句话,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就变质了。江宇澄想要像平时一样去揉江恬的脑袋,江恬却一下子躲开了。   “我身边的很多男人都让我失望了,但你一直都是例外,我希望……你永远都是。”   江恬留下这样的一句话就走了,江宇澄怔怔地看着镜子里衣冠楚楚的自己,觉得前所未有的可笑。   他亲手浇熄了江恬的期望,也浇熄了自己的期待——不,也许他从来都没有过期待。他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江恬一直高估了他,他其实也有一大堆难以容忍的毛病,他无意识地想把一切隐藏起来,却又无意识地把这一切加诸到苏棉的身上。   也许徐苍文说得对,除了一场交换性质的婚姻以外,他什么都不能给苏棉。   他真的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江宇澄扬手解开了领结,因为随身物品还放在化妆间,他不得不走了回去。他轻轻推开门,僻静的化妆间里只有苏棉在里头坐着,一身雪白无暇的婚纱,长长的裙摆洒落在地板上,不盈一握的腰间缠着精美的蝴蝶结——她就像一份精美的礼物,他不由得想。   他看着她沉默的侧脸,长发被高高的盘起,羸弱的双肩像是在无声地透露着她的寂寞和脆弱。   他突然变得无比怜惜她。   明明直到前一刻,他还想着,现在毁约究竟还来不来得及。   她出其不意就来到了他的身边,难道不是上天的旨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情绪不太好,希望没有影响到更新的质量。   我会加油恢复的。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这些都是我满满的动力。   祝看文愉快。   ☆、想忘难忘      香城是一座以平原为主的城市,从小在香城长大的苏棉几乎都没有去过海边,当江宇澄提出一起去海城的邀约时,她想都没想就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下来。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六月初,江宇澄因为有工作在身,出发的日子比江恬晚了一天,江宇澄开车载着苏棉到达朋友在海城的别墅的时候,江恬和她的同学通通都出门了。   根据江恬留下的指示,江宇澄提着他和苏棉的行李到了三楼的主人房,他静静地盯着大床上配套的两个枕头片刻,转身又去了别的卧室,发现除了江恬留给他的主人房以外,其它的房间通通都有人居住的痕迹。   随后上楼的苏棉从江宇澄的口述中得知了两人今晚可能要同房的消息,一句好或不好的话都没有说,只是江宇澄眼尖地发现,她的脸颊隐约泛了红。   天黑之前,江恬和她的同学都回来了,顺势还带回来了一大堆食物准备晚餐烧烤。走在最前方的江恬率先看到了江宇澄和苏棉,当即兴奋地挥了挥手:“小叔,苏棉,你们来得正好,今晚一起烧烤吧!”   有积极的男生在,烧烤炉很快就燃了起来。苏棉和女生们在一旁一起串着鸡翅,目光时不时看向和男生们一起劳动的江宇澄,虽然年龄比大家都要大几岁,但是换下了西装领带的江宇澄,和大家站在一起谈天论笑的模样丝毫都不显得违和。   其中一个女生对苏棉说:“你的命真好,男朋友又帅又能干!”   苏棉不知道该应什么,只好笑了笑,附近的江恬碰巧听见了,走过来说:“我家小叔当然完美,你们都不要羡慕,比我家小叔差的男人满世界跑着呢,随便挑随便挑!”   “江恬你就不厚道了,家里有这么年轻条件又好的小叔,当初怎么就不介绍给我们呢!”   “算了吧,苏棉认识我家小叔的时间比我认识你们还要早,你们几年前就已经没有机会了。再说,当初如果真的是让你们跟他先认识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苏棉能把他收入囊中的。”江恬冲江宇澄的方向喊,“是吧,小叔?”   江宇澄闻声也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话题中心的人物出现了,那一班议论纷纷的女生通通都没了声音。江恬若无其事地笑了:“大家都说太谢谢小叔给我们借来的别墅,还有祝你和苏棉百年好合。”   江宇澄亲切地笑笑:“你们玩得开心就好。”   那班女生局促地挤出了笑容,不约而同地拿起了食物朝烧烤炉快步走去。人群散去后,苏棉悄悄地和江恬打了一个眼色,江宇澄看在眼里,却没有追问。   江恬把一串腌制了酱汁的生鸡翅递给苏棉,“快去烧来吃吧。”   苏棉还没有接过,江宇澄就把鸡翅塞了回去,“她的病才刚好,你就让她吃烧烤,是想让她旧病复发?”   江恬不满道:“今晚就只准备了烧烤,难道要让她空着肚子吗?”   江宇澄转头对苏棉说:“待会我回别墅做菜给你,别吃烧烤。”   苏棉说了声“好”,不过还是接过了江恬的鸡翅,“我去烧给你们吃。”   江恬一把拉住了正要跟着苏棉的江宇澄,笑眯眯地说:“小叔,看来你对苏棉还是很好的。”   “这不是废话吗?”   江恬犹豫了几秒,认真地道歉:“那天我的脾气太冲了,你不要生气。”   江恬指的是试婚纱那天两人发生的口角,江宇澄满不在乎地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江恬瞬间眉开眼笑,突然又跳去了话题:“那你觉得今晚的房间安排怎么样?”   “我就知道是你出的主意,你就没有考虑一下苏棉的想法吗?”   “我可是为了你们好啊。”江恬踮起脚尖,凑到江宇澄的耳边不怀好意地说,“虽然苏棉没有你喜欢的36D,不过试婚纱那天我看过了,她的腰和腿都挺好看的,我就说嘛,她始终还是你喜欢的类型……”   江宇澄忍无可忍,“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小叔你变了!”江恬大惊小怪地喊,“以前你可没有这么纯情,难道你和苏棉还没有……”江恬拉长了尾音没有说下去,但是她已经从江宇澄阴郁的脸色中得出了答案,“虽然我清楚苏棉性格保守,但是你……这次也纯情过头了吧?”   江宇澄和江恬的关系虽好,但是他还没有前卫到要和侄女讨论自己的性-爱问题,他没好气地说:“你别管太多我和苏棉的事。”   “这方面我才不管,我只是关心而已。”江恬笑得露骨,“今晚气氛这么好,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跟这么多陌生人呆在同一栋别墅里,你认为我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再说这些可是你们学校的人,让别人说出去了,大家会怎么看苏棉?”   “现在谁还不知道苏棉是你即将过门的老婆?和自己的老婆睡在同一张床上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小叔,我该说你是假纯情呢,还是说你真的是对苏棉保护过度了呢?”   ——   热闹的烧烤结束后,苏棉回到主人房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上睡衣,鼓起勇气推开门,江宇澄挺直了背脊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工作着。   苏棉慢慢地爬到床上,选择了靠近江宇澄的那头位置,装作不经意地发出了一些声响,眼前的背影却始终坚定如山。   苏棉只得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拿着手机上网,她想起刚才烧烤的时候,江恬总是在她的耳边有意无意地提起的男女话题,居然让她头脑一热,顺势就在手机里下了一个计算生理周期的软件。   苏棉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一直恪守着未婚女性的本分,极少和异性发生亲密的接触的她,从来都没怎么在乎过安全期危险期的事情。但是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婚期将近的女人,就算她再害羞,也必须考虑男方的某种生理需求……   苏棉又看了一眼江宇澄的背影,然后微窘地关闭了那个软件。   她早该清楚,是她想得太多了……   眼见时间不早,江宇澄依然专心着工作,苏棉却是困得不得了了。她睡觉前一直都有喝杯温水的习惯,她丢下手机走出房间,没想到等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江宇澄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走进来。   苏棉问:“事情都忙完了?”   “不是,刚才接了通电话。”江宇澄摇了摇手中的手机,“是我不对,难得带你出来一趟,我居然还在忙工作。”   “没事,工作要紧。”   江宇澄看了一眼苏棉身上的睡衣,“你要睡了?那我去客厅,不然吵着你。”   苏棉脱口而出:“你留在这里就好。”   江宇澄有些以外,不过还是点了一下头,又继续坐回了椅子上。   苏棉尴尬得不得了,在江宇澄的注视下,她再次爬到床上,姿势十分僵硬。同时她也不由得懊悔今天居然没有把之前江恬送的睡裙带来,就算她的身材撑不起那条设计性感的睡裙,也总比现在这套高中时就开始穿的T恤运动裤要好。   苏棉抱着被子问:“你今晚还要忙多久?”   “大概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江宇澄言简意赅,“你先睡吧。”   江宇澄如此轻易地终结了话题,让苏棉接下来想问的“你今晚睡哪里”迅速吞没在了喉咙里。苏棉环顾了卧室一周,明亮宽敞的主人房除了她身下的大床外,可以用来歇息的地方大概只有墙边的小沙发。以江宇澄高大颀长的身材,应该不会让自己屈就在那里一个晚上吧?   苏棉想着,既安心又羞赧地闭上了眼睛。   江宇澄向总部汇报的季度计划写到尾声的时候,忽闻手机震动的声音,他拿了桌上的手机,屏幕是灰暗的,他再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响起的是床头柜上的另一部手机。   他起身过去,震动刚好就停了下来。他侧头看床上的苏棉,她的身体贴着床沿,睡觉的姿势规矩得过分,而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一条未读短信下,标记着一个他并不陌生的名字。   尹振亚。   与其说是不陌生,试问作为一个商人,哪怕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谁没有听说过“尹振亚”这个名字?尹振亚作为全国盛名的富商,由他一手创立的企业可谓占据了市场相当庞大的份额。就算是江家世代相传近百年历史的旗江集团,也始终及不上尹振亚的商业帝国。   苏棉会认识尹振亚,江宇澄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也许他早已在心中有了或多或少的准备,他曾经在苏棉家的楼下撞见过一个开名贵跑车的男人,他揣测过很多个身份类似的人,至于尹振亚,不过是意料之外,却依然还在情理之中的其中一个。   江宇澄无意翻看苏棉的信息,但是他的记忆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刻,才仅仅闪过几秒的内容,他居然想忘都不能忘。   原来,他真的会在意苏棉和别的男人的关系。   尹振亚在短信上说:“即使你执意嫁给江家二少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绝对不可以离开我。”   江宇澄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松开了拳头,惩罚性地去拨了拨苏棉凌乱的刘海。然后他走到了阳台,决定打一通电话给徐苍文。   彼时徐苍文还在和一班朋友在酒吧里花天酒地,他笑着问:“怎么这么晚还想起我了?你今天不是说要带苏棉去海边补度‘小蜜月’吗?”   江宇澄没有回答,而是说:“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徐苍文听出来江宇澄是来真的,也不再开玩笑了,连忙抛下还在嬉笑的朋友去到了僻静的地方,“是什么事?”   “你帮我查查一辆跑车。”江宇澄流利地报出了车子的型号和车牌号码。   “没问题。”徐苍文十分爽快,“这辆车是限量版,买得起这辆车的人非富即贵,大概明天早上就能给你答复。”   “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缩小了范围,你只需要帮我查这辆跑车是不是在尹振亚的名下。”   徐苍文一怔,不明白江宇澄为什么突然之间要调查尹振亚,就算江家和尹振亚在商业场合下偶有接触,但两家的事业一直没有多少冲突,照理来说,江宇澄在生意上不必如此在意尹振亚。   既然不是金钱上的利益冲突,那么剩余的可能性便显而易见。   徐苍文被这个天马行空的猜测吓了一跳,他不敢妄断,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难道你怀疑苏棉和尹振亚……”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话才开了个头,他便觉得荒唐可笑至极。   苏棉和尹振亚,多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然而江宇澄并没有否认,他说:“苍文,我只相信你,你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帮我做什么。”   江宇澄这一番话,其实相当于默认了徐苍文的猜测,而徐苍文该做的,不管多么可笑也好,他也必须去帮助江宇澄调查苏棉和尹振亚的关系,以及,保密。   徐苍文读懂了这一切,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兄弟,等我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接下来江苏是同房呢、同房呢还是同房呢?   ☆、不忍动心   苏棉第二天早上醒来,立马翻身看向身旁的位置,果然,江宇澄并不在。   下一刻,江宇澄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脸神清气爽、穿戴整齐,他对床上头发睡得都翘了起来的苏棉说:“我先去做早餐,你慢慢梳洗。”   等江宇澄走出卧室后,她伸手摸了一□□旁的床位,床单平整而没有一丝温度。   苏棉很快就下了楼,今天是江恬和她的一班同学的归期,大家一大早就起床收拾整理,苏棉吃着江宇澄亲手做的早餐,有一句每一句地跟大家说着话,没过多久,预定离开的时间就到了。   苏棉决定去送送大家,原本她是打算和江宇澄一起去的,但是吃完早餐后,江宇澄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他去卧室谈了很久也迟迟都没有出来,苏棉生怕他有要事,不敢随意打扰,于是就一个人跟着大家出门了。   车站设立在海边的尽头,苏棉一路上都没有等到江宇澄打来的电话,让她不由得有些怀疑,究竟是他的电话真的重要得可以让他旁若无人,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她到了哪里去?苏棉越想越郁闷,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寡淡。   江恬注意到苏棉的心情变化,两人走在一群人的最后,江恬说起话来索性也毫无顾忌:“昨晚你和小叔过得怎么样了?”   苏棉有口难言,含糊地答:“还行。”   “还行?原来小叔在那方面居然只有‘还行’?”江恬瞪大了眼。   苏棉知道江恬理解过甚了,光天化日之下,江恬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谈论那种事情,她想想都觉得羞耻,“不是,我和他昨晚没有……”   苏棉说不下去了,江恬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一大番话想说,又突然止住了,转而叹息道:“算了,小叔说得对,你们之间的事,我真的不应该管太多。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跟我爸说好了,大学毕业之后我就会回去舟市跟着他学习做生意。”   苏棉怔住,轻声说:“你终究还是妥协了。”   “就算我再不认可他的做法,他始终都是我爸,他把我逼得这么紧,其实也是为了我好。这几年他已经把对我的底线一再放低,再说,我这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离开了江家……我可能什么都不是。”江恬苦笑着说。   苏棉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过你放心,我会在你和小叔的婚礼结束以后才回去,你们的婚礼是我在香城最后要完成的事情了,我一定会办得非常完美。”   回程的公交车眼看就停在前方,江恬的同学们嬉笑着上了车,江恬连忙跟着跑了上去。车门关上后,江恬走到窗边冲苏棉喊:“我先走了,你和小叔要好好地过二人世界!”   苏棉目送着公交车远去,寂寞的不安如海水般袭来,直到江宇澄的电话打来,他问她:“你在哪里?”   “车站。”   “江恬她们呢?”   “刚刚走了。”   “你不要动,我现在过来找你。”   苏棉在原地等了几分钟,终于看到了江宇澄沿着防波堤一路走来,他依然穿着起床后的那身T恤牛仔裤,比往日都要简单的装扮,仿佛就是一位触手可及的少年。   江宇澄提议道:“我们下去海边走走吧。”   江宇澄从来都没有和苏棉一起散步过,两人之间有限的活动几乎都是以汽车代步的,起初彼此的步伐难以一致,走了没一会儿苏棉就落在了后头,江宇澄便一直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后来不管苏棉走得多慢,他总是停留在她身旁的位置。   “江恬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些什么?”   “有。”苏棉本想告诉他江恬毕业后回去舟市的事情,但是转而一想,江宇澄肯定是比她早一步得知消息的,如此一来,她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江宇澄等了等,见苏棉的话没有了下文,以为她是在保密,便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少了江恬,他和她之间貌似又缺少了话题。江宇澄绞尽脑汁想要打开话头,苏棉却问:“为什么你会带我来海边?”   “还不是因为你那三个字。”   苏棉一时没有领会,江宇澄笑了:“小蜜月。上次带你去舟市,后来你生病了,说好的‘小蜜月’我还没有补给你,虽然现在可能寒酸了点,不过希望你不会介意。”   苏棉一板一眼地纠正道:“一点儿都不寒酸。”   “那对于接下来真正的蜜月,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苏棉一听,有些窃喜,可过了几秒,又淡了下去。   “等你工作没那么忙再说吧。”没有许诺,总比没有践诺要好,至少不会由期待变成失望。   “你是在抱怨?”   苏棉坦然道:“是在抱怨。”   江宇澄赞同地点点头,“很好,对于妻子的抱怨,丈夫理当听从。”   明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苏棉还是不由得在意,“你总是这样毫无根据地配合我,会让我没有实感。”   “什么实感?”   “做你妻子的实感。”   江宇澄皱了皱眉,“抱歉,我不懂。”   苏棉没有解释,弯腰脱了鞋子,笔直地往海里走去,六月初的海风微凉,苏棉穿了一套无袖的连衣长裙,浪花拍打到脚边,海水伴着海风让她冷得发抖,她却始终执拗地不愿意退后一步。   就好像,明明知道无法得到奢求的感情,她却始终想要站在他的身旁。   江宇澄追了上来,他的声音在海风之下有些低柔,“苏棉。”   “嗯?”   “有一个问题,我想再问你一次。”江宇澄顿了顿,“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因为我喜欢你。”   江宇澄兀地笑了,笑得清脆又爽朗,煞是养眼,“你的回答总是这么滴水不漏,看来婚礼那天不用害怕会被人拆穿我们的交易。”   苏棉没有做声,这时江宇澄低头一看,发现苏棉的裙角湿了一片,当事人居然毫无反应,他弯腰想把她的裙角拉起来。   苏棉想着他刚才的笑容,没来由地感到了厌烦,想都不想就踢了一脚,没有踢到他,海水却溅了他一身。江宇澄诧异地抬起头,“你做什么……”然而他的话还没有问完,前一秒还在眼前的人却已经跑出了老远。   江宇澄只觉一片茫然,不过还是追了上去。苏棉穿着长裙跑得不快,他三两下就拉住了她,平日还算温顺的她居然用力地推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也令他产生了一丝恼意,“你究竟在做什么?”   苏棉咬紧嘴唇,突然向前了一步,伸手抱住了江宇澄的腰,胸腔中满是委屈。   江宇澄惊怔,身体像是僵硬了一般,第一反应就想要推开她,但是下一秒又变得下不了手。苏棉的拥抱像是一个魔障,柔软、冰凉,带着一丝伤感,以及眷恋,他说不清楚,他究竟是不忍心,还是动了心。   ——   江宇澄和苏棉再次回到别墅,两人的肚子解释饿了,草草地吃了午餐,彼此间却是一句交流都没有。   江宇澄很快又上楼回卧室去了,苏棉怕尴尬,便留在客厅看电视,电视台播着一档关于女性情感的节目,节目邀请了几个年龄不一的女人,穿着性感的晚装,画着浓艳的妆容,激动地谈论着各自对男性的看法。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男人可以和任何女人上-床,却不会亲吻一个不爱的女人”赢得了满场的喝彩。   苏棉无趣地关了电视,人烟寂寥的别墅静得让她畏惧。她抱着抱枕闭上了眼,突然听见了脚步声,她睁开眼睛,江宇澄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有事想跟你说。”   苏棉想,别墅里明明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要说话在哪里说都可以,她不懂江宇澄为什么非要她回去主人房。走到了门口,她才领悟到了另外一件事情,江恬和掐他人都不在了,别墅里空房间比比皆是,那么她今晚铁定是要搬出主人房了。   一进门,苏棉首先就去衣柜拿自己的东西,没想到江宇澄喊住了她:“苏棉,过来。”   江宇澄站在书桌前,桌上一部小型打印机正在嗡嗡作响——刚才他那么急着回卧室原来是忙工作,苏棉想着,回头又加快了收拾的动作。   江宇澄问:“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苏棉懵了:“那你叫我上来做什么?”   江宇澄对她招了招手,重申道:“过来。”   苏棉走了过去,打印机恰好停了下来,江宇澄抽出打印机的纸,把其中一张递给了她。   纸张有些滚烫,苏棉用两只手指夹住,“这是什么?”   “婚前协议。”   苏棉的手微不可见地震了一下,等纸张的温度散去后,她拿起来看了看,才察觉到不对劲。   江宇澄说:“这份协议是我刚才起草的,我本来想找律师跟你订立一份更加正式的协议,但是我和你之间的交易,被多一个人知道就有多一分的风险,所以,在最安全的情况下,这份婚前协议只能由我们两个人私下签订。如果你对协议有什么不满意,你随便修改,或者添加也行。”   苏棉没有回话,安静地看着协议。与其说是协议,倒不如……更像是一份霸王条款。而这个霸王,居然是她自己。   第一,离婚申请只能由苏棉一方提出,江宇澄并不拥有此权利;   第二,假如日后两人离婚,江宇澄必须满足苏棉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   第三,夫妻之间的x生活完全遵于苏棉的意愿。   苏棉皱了皱眉,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怎么感觉我成了一个女霸王了?”   江宇澄严肃道: “这是为了保障你的利益。”   苏棉歪着头想了想,开始对这份协议逐条提出疑问:“离婚只能由我提出的话,那假如我杀人放火、红杏出墙,你都不会跟我离婚?”   江宇澄隐忍道:“不会。”   苏棉莫名地从这份不公平的协议中找到了乐趣,她又问:“离婚后一切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范围太广泛了,包不包括让你净身变成小江子?”   江宇澄怔了怔,咬牙道:“包括。”   苏棉索性大起了胆子:“夫妻x生活上,假如我想要一夜七次,你都会想方设法……咳咳,满足我?”   “这方面你绝对可以放心。”江宇澄忽而阴森地笑了,“我的体力非常好,不信你今晚就可以试试。”   苏棉立刻胆小地退后了一步,见江宇澄无动于衷,她又镇定了下来。   “我对这份协议没有意见。”   “很好,那签字吧。”   苏棉利落地在两份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江宇澄便把自己的那份协议规矩地放到了文件夹中,而她的那一份,则对叠了两下以后,随便地塞进了口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简介的剧情啦~   这章的苏棉稍微有些矫情了,嗯……就让她矫情这一回吧,不矫情就不是言情文女主角了是不~   ☆、不离不弃      冯若雪特意去择了个吉日安排江宇澄和苏棉领结婚证,碰巧当天就是苏棉拍毕业照的日子。   彼时已经是盛夏,苏棉穿着长长的学士服,几乎整个早上都站在太阳底下跟同学合影留念。她跟江宇澄说好了等这边结束了就去民政局,但是眼看时间逐渐接近中午,趁着短暂休息的空档,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江宇澄半个小时之前发了一条短信,说他已经来到了学校,现在正在江恬那边拍照,还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苏棉当即回拨了电话,接通后,她按捺住悄悄升起的喜悦问:“你来了?”   “嗯,刚好今天公司没什么事……稍等。”他留下这样一句话,苏棉就听到了衣服摩擦的声音,他似乎是把手机放进了口袋,然后她还隐约听到了一把甜美的嗓音在跟他说话,片刻后那边又安静了下来。   苏棉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江宇澄才再次拿起了手机,“可以了。”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江恬的同学,她让我帮忙拍照,上次在海城的时候你不是也见过,高高瘦瘦,皮肤还挺白的。”   苏棉才记不住那么多人的相貌,更何况他说得这么笼统,却偏偏都是赞美的词语,她听得满腔都是酸楚,“那你就继续当慈善摄影师吧,我不打扰你了。”   “你急什么。”江宇澄笑了,“吃醋了?”   苏棉扁着嘴不说话,他又接着问:“你现在在哪里?”苏棉报上了地点后,他又说,“你等等我,我现在过来。”   “你不是要陪江恬拍照吗?”   “我已经给了她半个小时,足够了。”江宇澄的语气充斥着温和的笑意,“还是哄老婆比较重要。”   苏棉根本就没有奢望过江宇澄会来看她,她和江恬同样是在这天拍毕业照,在江宇澄的心目中,她和江恬的地位早已高下立见,所以当江宇澄说要过来哄她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就把那句话当成是耳边风了。   苏棉想要忘记江宇澄的存在,只好拼命投入到跟同学的合影之中,一向规矩的她难得来者不拒,四年来对苏棉有些好感的男生纷纷也提出了合影的要求,而匆匆赶来的江宇澄一来到,就看见苏棉正在和他不认识的男生勾肩搭背,他怔了怔,也不急着向前,双手插在裤兜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比往常还要活跃的身影。   江宇澄的附近站着几位年轻的女老师,大抵是任教苏棉班级的,拍照的空闲里谈论起了今年毕业生的话题,他无意听了几句,好巧不巧就听到了苏棉的名字。   “这个班的毕业生就业都定下来了吧?”   “差不多吧,还有几个家里环境好的,也不用担忧挣钱养家。”   “这个班原来有那么多富二代?”   有位女老师意味深长地笑了:“也不一定非得是富二代出身才是有钱人,喏,你看那个叫苏棉的,毕业前顺利磅上了某家少爷,从此荣华富贵了,还用得着找工作活受罪吗?”   “没想到这女生挺厉害的,不过那少爷会娶她进门吗?”   “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就算做二奶也觉得是一种福气。”   “她到底被哪家少爷看中了?”   “听说好像是旗江集团的……”   江宇澄笑了笑,迈步往苏棉的方向走去,顺便抬高了一点儿说话的音量:“苏棉,你还要把我晾在一边到什么时候?”   苏棉的背影瞬间僵硬了起来,她回头诧异地看着江宇澄,而四周欢笑拍照的同学和老师同样如此。   苏棉向前了一步,又停了下来,“你真的来了。”   江宇澄说:“大学毕业和结婚都是人生中相当重要的一个时刻,我当然要来陪着你。”   这句话旁人听来觉得没什么,但苏棉一听就懂了,他可是在婉转地提醒她接下来要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事。   苏棉不想和江宇澄当众说这些事情,她只看着他不说话,江宇澄同样也坦荡荡地看着她,反倒是正在和苏棉合影的那位男同学首先不好意思了。这时江宇澄终于转移了视线,他看了一眼男同学手中的相机,友善地开口:“你们在合影?我帮你们拍。”   男同学不好拒绝,主动把相机交给了江宇澄,苏棉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还是配合着男同学摆出各种合影的动作。江宇澄摸索了相机片刻后,一口气给他们照了好几张照片。估摸不清江宇澄底细的男同学原本也不敢造次,但是见江宇澄由始至终都好脾气地对应着,索性大起胆子伸手搭上了苏棉的肩膀,空出的另外一只手还没有摆出“V”字,江宇澄就突然停下了手。   “不拍了。”江宇澄把相机塞回男同学的怀里,然后一伸手,把苏棉拉到了身边,“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民政局领证了。”   苏棉还没有反应过来,江宇澄便在众人的错愕下,揽着她潇洒地转身离去。经过那几位年轻的女老师时,江宇澄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脚步,亮出了和煦的微笑:“谢谢你们对我家苏棉的关怀,有你们的祝福,下个月我们的婚礼一定会非常圆满……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江宇澄,大概就是你们刚才口中的那个‘某家少爷’。 ”   直到苏棉上了江宇澄的车,她才反应过来,惊觉地问:“你刚才都做了什么?”   江宇澄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答:“一些身为男人的本分事。”   苏棉没什么温度地笑笑:“包括帮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做摄影师?”   “怎么可能。”江宇澄说得极其郑重,“你和他的那些‘亲密’照片,我已经全部删除了。”   苏棉想起了照相前他的小动作,想必当时是在借以删除他来之前的照片,她想了想,又疑惑道:“可是……后来你明明还是有帮我们拍照的啊?”   “哦,那些照片,镜头通通都只对准了他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而已。”江宇澄犹如唱歌般地哼唱道,“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未婚妻的照片留在其他男人的相机上。”   苏棉的心情瞬间雨过天晴,甚至连江宇澄在大家面前张扬地公开了两人关系的事情她也不计较了。此刻她的身上还穿着学士服,因为里面还穿着白衬衫,所以她二话不说就直接在车里把学士服脱下了下来。   原本专注开车的江宇澄不禁分了分神,苏棉今天穿得极其简单,衬衫黑裙低跟鞋,还画了淡妆,细细看着,倒也别致。   今天毕竟是个吉日,民政局排队领证的人比往日多了将近一半。江宇澄和苏棉在末尾排着,各自发着呆,江宇澄想着近期项目上的事,等回过神来,苏棉早已和排在前面的一对新人聊了起来。   那对新人的长相同样十分出众,气质则是互补的类型。女方和苏棉侃侃而谈,脸上永远带着艳丽的笑容,男方的性格有些冷,话不多,偶尔附和女方几句话,态度却没有半点厌烦,清冷的目光下还带着丝丝的温存。   苏棉不怎么擅长和陌生人聊天相处,也许真的是和那个女人情投意合,两人的话题居然越聊越深入,甚至开始聊起了彼此和未婚夫交往的事。江宇澄听不下去,碰巧徐苍文打了通电话来,他连忙趁机出去喘口气。临走前那个女人的未婚夫朝他投来了无可奈何的目光,然而江宇澄留意到,男人的手始终紧握着女人的手,一分一秒都没有放开过。   江宇澄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想着,他和苏棉终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一对不离不弃的夫妻吗?   不巧的是,徐苍文这时候在电话里提醒着:“兄弟,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那天在海边的别墅,同样是隔着手机,当时徐苍文也是这样义正词严地对江宇澄说:“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苏棉这个女人,也许没有表面上看的简单。”   江宇澄的心底早已有了个谱,他没有理会徐苍文的忠告,当时只是问:“你帮我查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徐苍文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什么都没有查到,苏棉的履历简直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可以算得上是污点的东西一个都没有。不过,这就是她最奇怪的地方,我同时派了很多个私家侦探去调查她的背景,收回来的资料几乎通通都是一个样,就好像暗中有什么人知道我们调查她而故意放出了这个完美的答案,一般人得到这份履历,通常都不会再有继续调查的欲望了。能够让香城内乃至全国的私家侦探都依照他的指示去做的人,掌握的权力一定高不可攀,苏棉不会有这么大的势力,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她的身后有一个相当厉害的角色。”   江宇澄安静地听着,没有什么反应,徐苍文便继续说:“原本对于那个人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但是昨天你让我去调查尹振亚名下的跑车,所以我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尹振亚的名号在全国几乎无人不知,以他的权势,大概没有什么人不敢不听从他的要求。从表面上看来,尹振亚和苏棉似乎是毫无瓜葛的两个人,但如果这是尹振亚故意在人前施展的障眼法呢?阿宇,你说苏棉会不会是尹振亚的……”   “苍文。”江宇澄低声打断道,“谢谢你帮我调查了这么多。”   徐苍文怔了怔,知道自己该住口了,包括接下来,他该要忘记刚才说过的话,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作为相识多年的好友,两人的关系早已称兄道弟,于情于理,他都不想让江宇澄白白地跌入一个女人精心营造出来的圈套,“阿宇,你要考虑清楚。”   “嗯,我会考虑。”   江宇澄回答得云淡风轻,不过徐苍文知道他一直都是一个相当理性的人,既然他说了会考虑,就一定会认认真真地顾全大局。但是没想到几天后,徐苍文却收到了江宇澄和苏棉即将登记领证的消息。   就算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多口过问,徐苍文还是忍不住在江宇澄和苏棉领证的日子里,再一次确认江宇澄的意思。   面对徐苍文三番四次的提醒,江宇澄的态度仍旧是淡淡的,但是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不需要再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婚!了!   ☆、我们的历史      “你和你的先生是怎样认识的?”   江宇澄再次回到民政局大厅,就听到那对新人的女方在问苏棉这个问题。   江宇澄觉得自己回来得真不是时候,光是听着,他都要为苏棉感到难堪,然而苏棉却流利地答:“他是我高中和大学的学长。”   嗯,这个倒是事实,只不过,当“学长”的那些年,他还压根不认识她。   “诶,真巧,我和我家先生也是从高中开始就认识了,一直到大学,我们都是同班同学呢。”女人说着不禁挽起了身边未婚夫的手臂,幸福洋溢地笑着。   “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吗?”   “才没有,以前他可讨厌我了,我可是追求了他足足五年……”   苏棉才露出惊讶的神情,男人却轻声对女人说:“你不是都忘记了吗?怎么还到处说这些事。”   “这些都是我们的历史,即使我忘记了,你还记得啊,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苏棉看着两人如同秀恩爱般的打闹,笑着说:“你们两位感情真好。”   “如果感情不好的话我们干嘛还要结婚。”女人无意的一句话,却一下子说中了苏棉的死穴,“啊,你的先生回来了。”她看着苏棉的身后,友善地朝江宇澄挥了挥手。   江宇澄无处可逃,只好走了过去,苏棉没有看他,眼睛一直盯着前方,淡淡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苏棉的短暂失落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大约再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那对新人登记领证,女方仍然投入地和苏棉聊天中并未察觉,她的未婚夫无可奈何,温柔又强势地牵起了她的手,“到我们了,阿碧。”   那对新人走了以后,苏棉的注意力没法转移,偷偷地瞄了一眼江宇澄,而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对新人登记的背影。   “难怪我总觉得她有些眼熟……我想起来了。”   苏棉困惑了,“谁?”   “就是刚才和你聊天的女人,她是薛氏集团老板的千金,近两年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前在公众场合我跟她碰过几次面,但还没有正式打过招呼,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到她。”   苏棉完全没有想过偶遇的一个路人居然也会有如此彪悍的身份,“那……她的未婚夫同样也是名门之后?”   江宇澄摇了摇头,“不是,我记得她的未婚夫好像是出身于一般家庭,不过他的天分很高,加上自身又勤奋,是近期业界一颗颇值期待的新星。”   苏棉也看向了那对就连背影也极其相配的两人,没想到他们生来居然就有着鸿沟般的差距,但是心动和爱却把他们牵引到了一起,她让自己变得更好,而他也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变得更好的她。两人携手共进,从不后退,从不后悔,才会相依相持走到了结合的这一天。   苏棉非常羡慕他们。   “不过真是奇怪了,薛碧明明是舟市人,她的事业也在舟市,为什么偏偏特意来到香城登记结婚呢?”江宇澄不解道。   苏棉说:“刚才薛小姐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香城是她重新开始的地方。我想,这可能就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吧。”   江宇澄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两人的名字被工作人员喊到了,江宇澄站了起来,朝苏棉伸出了手,“这里也是我们开始的地方,走吧。”   苏棉觉得一整天下来像是很忙碌,但又像是怎么都没有做过,就像她现在手里明明拿着一份结婚证,心中却是充实又空虚的感觉。   江宇澄开入底下停车场把车挺好后,侧头看去,苏棉已经是一副安恬的睡脸,手上还紧紧地揣着通红的结婚证。她坐在他的车上,睡觉的次数似乎比和他聊天的次数还要多。不过这样也没有什么坏处,起码少了没有共同话题的尴尬,他也不用面对她似深似浅的试探。   女人真是相当麻烦,不过从今开始,他就要和这个麻烦又别扭的生物牵扯一辈子了。   他叫了叫她,但是她今天似乎睡得格外深沉,他只好伸手轻拍她的脸蛋,“醒醒。”   苏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要解开安全带,过了几秒,才发现到不妥。   “这里是哪里?”   “我家。”江宇澄干脆地说,“下车,我带你上去看看。”   苏棉并不知道江宇澄的住址,以前是不知道,后来是无所谓,因为不管他住的是豪宅或是狗窝,她都是要跟他在一起的了。她跟在江宇澄身后,随口说:“原来你有自己的房子啊。”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宇澄的脚步顿了顿,随后放缓了步伐,走到了苏棉的身侧。他尽量简洁地解释:“我现在住的房子还有开的车都是公司名下的物业,如果我一旦变卖或抵押都会惊动到总部,所以那时候我没有办法从自己的手上动用一笔资金。”   苏棉愣了愣,才知道他说的“那时候”指的是他生意有困难的时期,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以他的为人,大概也不会贸然接受一个“陌生”女性从天而降的三千万。他看似荣华富贵,实则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难处,她明白,却没有真正的了解过。   江宇澄住的小区管理模式严谨,除了大楼有密码门禁以外,就连自家的门口都有密码系统。当江宇澄输入密码的时候,苏棉下意识就扭开了头,江宇澄瞄见了,抬手把她的脸轻轻转了过来。   “你得看着,并且还要记牢,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婚后我要搬进来?”   “不然呢,才刚领证你就想着和我分居了?”   “……我没有。”   江宇澄关上门,自然而然地换上拖鞋后,才发现家里没有女式拖鞋给苏棉换,苏棉见状索性光着脚走了进去,心情看起来倒是不错。   很好很好,没有女式拖鞋,说明了平时应该没有把女人带回家。   “江恬平时不来你这里吗?”   “不来,她说对单身汉的房子没有兴趣。”   苏棉故意问:“你真的是单身吗?”   江宇澄的反应很快,“现在不是了。”   苏棉笑了笑,随意参观了房子后,她问:“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吗?”   “当然。”   苏棉有些期许地推开了门,然而主人房的无论装潢还是家具都十分精简,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连一丁点都没有。就连床单也是最素雅的颜色,被子没有叠好,就这样散落在床上,床边还铺了一套灰色的睡衣,并没有刻意打扫的迹象。   苏棉环顾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了衣柜旁边的空位上,那个空位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似乎少了什么,又像是故意空出来的模样,苏棉捉摸不透。   “你是打算要在这里放什么吗?”   江宇澄神秘地笑笑:“以后你会知道的。”   苏棉耸了耸肩,她本来还想多窥探一些江宇澄的隐私,但是第一次登堂入室不能做得太彻底,很快她就退出了主人房。   坐在客厅舒适的皮质沙发上的时候,苏棉又问:“你今天是特意带我来这里过目的吗?”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临时起意。”   “为什么?”   江宇澄不答反问:“你现在有实感了吗?”   “什么实感?”   江宇澄挑眉,“是你之前说的,你说……我让你没有做妻子的实感。”   苏棉恍然大悟,下一秒又尴尬起来。那天在海边一时失意做过的傻事,还有说过的胡话,她一直努力想要忘记,偏偏眼前这个人总是把一切记得这么牢固,还时不时用挑逗的语气提醒她。   “嗯,有了。”苏棉含糊地答。   他使坏道:“什么有了?几时有的?”   苏棉吸了一口气,清清楚楚地说:“自从和你拍了婚纱照、领了结婚证,还有现在正式进了你家房子,我开始觉得我有点儿像是你的妻子了。”   “不是像,而是真的是。”江宇澄加重了语气,“对吧,老婆?”   ——   晚上苏棉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看到钥匙圈上多出一条的新钥匙,不禁怔了怔,然后笑了。   几天前苏明似乎完成了之前一直在忙碌的工作,现在家里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响起锤击声了。苏棉敲了敲苏明的房门,“爸,我回来了,你吃晚饭了吗?”   苏棉本来就没有奢想过苏明的回答,苏明生性内敛,自从妻子潘如锦去世以后,苏明的性格更是变得阴郁,沉默寡言的他这些年来和苏棉的对话简直屈指可数,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甚至还会以为苏明是个哑巴。   苏棉得不到回应,一如既往地直接推开了房门,然而卧室里是和往日完全相反的情景,洁净而齐整的家具,床上空无一物,就像是把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完全消磨干净了。   苏棉察觉到身后有人,连忙转身,正是苏明,他脸色低沉地盯着她,双唇紧紧地抿着。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房间……”   苏明没有回答,侧身绕过了苏棉走进卧室,打开衣柜,拿出了一个装得饱满的行李袋。   苏棉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收拾行李是打算去哪里?”   “海南。”   苏明意料之外的回答迅速清晰,他的声音就像她记忆之中一样,温厚又有点儿沙哑,就像记忆之中的他一样,善良而深情。   “你……要去多久?”   苏明说:“有个朋友叫我去他海南的工厂帮忙,也许去几个月,又可能是几年,或者……”他顿了顿,“再也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些私事,停更了一天,为了弥补,晚点会双更。   关于这两章客串的薛小姐,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这里→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092146   ☆、惜别      潘如锦在苏棉只有两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苏棉对潘如锦的记忆很淡,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在苏明的照顾下长大的。   苏棉喊苏明叫“爸”,苏明却对苏棉一直很冷淡,不过在生活上该有的照顾是一样都不缺。苏棉自小就懂得,苏明会照顾她,因为她是女儿,所以他才无法对她坐视不理,尽管他从来都没有给过她好的脸色。   不过苏棉却一直记得,当她刚上小学的时候,某天半夜,她听到苏明的卧室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她悄悄地推开了房门,苏明捧着潘如锦的旧照片,往日冷漠的双眼泛出了闪烁的泪光。   那一天开始,苏棉告诉自己,因为苏明爱着潘如锦,潘如锦是她的母亲,所以苏明就是她的父亲,独一无二的父亲,长年累月,不会有任何改变。   苏棉以为苏明永远都不会离开她,但是时至今日她终于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永远的事物,就连“永远”,也是有可以丈量的限期。   苏棉的身体有些颤抖,她握紧了拳头,看着苏明静默的侧脸,“你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苏明并不习惯看着苏棉的眼睛说话,他有些僵硬地回答:“完成了海南的工作后,我还想再去别的地方。”   “为什么?即使我再讨厌,这么多年不是都过来了吗?我都快要结婚了,搬出去以后就不会再碍着你,你为什么还要走?”   “正是因为你要结婚了,我才下定了决心要走。”   苏棉难以置信,“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苏明犹豫了,他抬起眼睛,走到苏棉的面前,认真地说:“阿棉,你没有错,一直都没有。”   ——   十几分钟后,苏棉坐在客厅,手里捧着一杯柑橘柠檬茶,这是苏明刚才为她做的。苏明做饭一直很拿手,包括这些小小的饮料,小时候苏棉生过一场大病,痊愈了以后嗓子迟迟都没有好,没说几句话就会开始咳嗽,苏明看在眼里,在伍阿姨的指导下学着泡柑橘柠檬,苏棉喝了以后嗓子很快就好了。也许因为这是苏明难得的一次示好,自此以后苏棉就喜欢上了柑橘柠檬茶,但是苏明却再也没有做过给苏棉喝了。   苏棉大大地喝了一口,口腔中满溢着酸甜外还带着一丝咸味。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她舔了舔唇,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明天早上,车票已经订好了。”   “这么快……”虽然难以接受,但是苏棉明白了她不可能动摇得了苏明的决定,“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苏棉不敢想象,若不是今天早一步得知了情况,明天早上当她像往常一样醒来却再也见不到苏明的时候,她会有多难受。   “我想说的,可是……”苏明吞了吞口水,“我说不出口。”   苏棉闭上了眼睛,“就算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拖你后腿的,只是我以为你最起码会忍耐到我婚礼的那一天。”   “阿棉,我没有办法出席你的婚礼,不论是于情,还是于理。”   那一声“阿棉”险些让苏棉掉下了眼泪,苏明从来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你和江宇澄的婚姻会让你受到许多关注,人们会对你的一切刨根问底,我自认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我的嘴也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拿捏清楚,如果别人从我这里发掘出了对你不利的消息的话,你即将到手的幸福会让我毁于一旦的。”   “不会的。”   “这些年来你一直相安无事,都是有尹振亚暗中庇护着,那天我看见了你和尹振亚在楼下吵架了,最近的这段日子他也没有再来找你,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想……你可能是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他了?”   见苏棉没有否认,苏明又继续说下去,今天他说过的话也许比这么多年的都还要多,“你和尹振亚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有看在眼里,我没有理会,却也是在纵容着。当年如锦去世之前,我承诺过一定会照顾你,我没有出息,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但是我可以一直守着你的秘密。知道那件事情的人不多,趁着还没有人察觉之前,我离你越远越好。”   苏棉把头埋在双臂间,愧疚缠满了她的胸膛,她是一个自私的人,就像她的母亲一样,潘如锦做了那么多错事,生下了她,却一个人静静地死去了,把罪孽留给了她,然后让无辜的苏明剩余的人生都在替她赎罪。苏棉觉得自己对不起苏明,连着潘如锦的份,但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够偿还得清楚。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她说出口的也只是“我舍不得你”。   给了她生命的人是潘如锦,但是给了她生活的人却是苏明,她爱着苏明,苏明是她超越了血浓于水的亲情。   苏明的手搭上了苏棉的颤抖的肩膀,“阿棉,最后……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苏明带苏棉去了杂物房,这里面一直堆放着苏明工作用的东西,苏棉几乎都没有怎么进去过,然而如今杂物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呈现在苏棉眼前的,是一张崭新的梳妆台,蜿蜒曲折的雕花设计,每一寸地方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和勾勒,看似奢华典雅,实则温馨而动人。   苏棉一言不发地抚摸着梳妆台,苏明的心情期待之余还有些忐忑,“我做了半辈子的工人,没挣到多少钱,不能送你什么昂贵的东西,这张梳妆台……是我亲手打造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苏棉的声音有些不稳,“这是最好的礼物,爸,谢谢你。”   苏明犹豫着走近了苏棉,他伸出手,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苏棉。当年她出生的时候,才那么小,他用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抱起她,因为过去放不下的心结,他错失了那么多年疼爱她的机会。现在,她长大了,而他也老了。   翌日早上,苏棉送苏明到了车站,离别匆匆在即,父女俩却是彼此相顾无言。纵然有千言万语,只需一眼,似乎又什么都已经了然。   汽车到站时,苏明拿起行李,看着苏棉不安的神情,他说:“你不必担心我,海南是如锦生前非常想去的地方,这些年我一直想过去替她了结心愿。”   苏棉点点头,“爸,你要好好保重。”   “你也是。”苏明温柔地笑了,“其实我原本是打算不辞而别的,但是江宇澄知道你很在意我的看法,你不在家的时候,他常常都有过来找我,他希望我能够放下对你的成见,出席你的婚礼。阿棉,虽然到最后我还是不能如你所愿出席婚礼,但是我非常安心,因为你嫁了一个对你很好的丈夫,如锦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你和他,一定要好好地过一辈子。”   载着苏明的车离开以后,苏棉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她哭不出眼泪,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那么悲凉。人来人往的车站上,有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了她的身旁,陪着她沉默,陪着她难过。   站得时间长了,苏棉的腿开始发麻,江宇澄说:“我送你回家。”   她迈不出脚步,于是他牵起了她的手,领着她一步一步前行。   苏棉微不可闻地问:“你早就知道他要离开了吧?”   江宇澄坦白道:“几天前伯父跟我说了,他迫切地请求我帮他保密。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亲口告诉你。”   “你卧室里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是打算来放我的那张梳妆台的吗?”   “是。伯父做的那张梳妆台很适合你,我希望你每天早上醒来都可以看到它。”   “你偷偷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却都没有告诉过我。”   “没有让你感到幸福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苏棉吸了吸鼻子,企图用清脆的笑声压下哭腔,“你要对我好一点,以后……我就没有娘家可以回去了。”   江宇澄点下了头,无声地把苏棉的手握紧、再握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   ☆、八月新娘      苏棉突然觉得新娘是天底下最伟大的服务业,因为举办婚礼不仅是花自己的钱来服务大众看好戏,而且最后倒头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苏棉拖着长长的裙摆游走在婚礼会堂现场,不停随着江宇澄招呼和自己压根不熟但婚后可能会打上照面的人,所幸江宇澄和江恬当初听从了她的意见,把邀请出席婚礼的人尽量精简到三十桌,不然只怕她腿断了人都还没有招呼完。   就算一直只是在江宇澄的身旁微笑,站得时间长了,苏棉也渴了饿了,为了这场婚礼,自从三天前她就被江恬勒令了每天只吃白粥的生活,刚才出来之前,她不经意瞧见了厨房准备的佳肴,想到它们和自己的有缘无分,令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江宇澄刚刚招待完公司的合作伙伴,一回头,就看到苏棉垂头丧气的模样。他凑到苏棉的耳边问:“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怎么了?”   苏棉抬起目光,凝视着江宇澄近在眼前的薄唇,没一会儿脸就红了。她有口难言,扬手拍了拍肚子,掩饰道:“我三天没吃过肉了,现在饿得慌。”   随着苏棉刚才的动作,戴在她手上的一对龙凤镯哗啦啦地响了起来。由于江老太太的身体不好,今天并不能出席婚礼,这对龙凤镯便是江老太太特意送给苏棉的礼物。传统的中华首饰并不陪衬苏棉今天华丽隆重的婚纱,但是苏棉依然不顾江恬的阻挠爽快地戴在了手上。   江宇澄伸手握住了苏棉的手腕,苏棉当即定住了,金灿灿的龙凤镯把她的手臂衬托得相当白皙。江宇澄捏了捏她的手,笑着说:“三天没有吃肉的成效果然很好。”   苏棉才不想告诉他,为了减去这些肉,她可是一不小心就顺势把胸部的尺寸都减了下去。   “婚礼还没有开始呢,你们俩这么快就开始当众晒恩爱了?”   回首望去,徐苍文已经走到了江宇澄和苏棉的眼前。江宇澄索性牵起了苏棉的手,“你可终于来了。”   “我怎么可以不来,今天可是我好兄弟的大好日子。”徐苍文说着看向了苏棉,“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苏棉说,“不过我更希望你可以把‘今天’换成‘一直’。”   徐苍文笑逐颜开:“阿宇,苏棉这么伶牙俐齿,以后有得你受了。”   江宇澄早已见惯不怪,他笑笑说:“家里热闹点也是好的。”   徐苍文看了看衣冠楚楚的江宇澄,又看了看一席雪白婚纱的苏棉,起初他认为并不合称的两人,如今看起来居然相当天造地设。就在说话的途中,徐苍文留意到江宇澄把苏棉的手牵得很近,并不像在示威或炫耀,更像是从心底散发出的自然举动。目前到场的观礼客人不算太多,按理说,江宇澄根本无需勉强自己演戏到如此彻底的地步。徐苍文有些意外,转而又有些宽慰。   也许,当初真的是他看错了呢?   于是心情变得极好的他不禁开起了新人的玩笑:“你们俩出其不意的闪婚,又不是奉子成婚,如果不是早知道苏棉的底细,别人还以为你们俩是商业联姻呢。”   徐苍文的话音刚落,苏棉的腿就抖了一下,江宇澄当即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加上有及地的裙摆掩饰,徐苍文并没有发现到异样。   江宇澄镇定地移开了话题,再聊了一会儿后,徐苍文就离开入座了。江宇澄轻声对苏棉说:“你看你,被说中了心事,就心虚得腿都发抖了。”   苏棉干笑了两声:“我不是害怕……我是尿急了。”   苏棉以去洗手间作为借口,留下了江宇澄在会场继续招呼客人,她则溜到了后台的化妆间。化妆间里正好一个人都没有,她扒开所有衣物,终于翻出了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毫不客气地踢掉了脚上足足十公分高的细跟鞋。她拉起繁复的裙摆,抬起脚一看,后跟果然是蹭破皮了。   她尝试在化妆间找了找,也没有找到一块创可贴。正当她准备打电话给江恬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她赶紧整理好裙子,“请进。”   她没有多想,以为是化妆师或者是婚礼的工作人员,便低头在手机里翻着江恬的号码,却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呼喊:“阿棉。”   苏棉回头,伍哲已经关上了化妆间的门。他穿着一身贴服的西装,头发也认真地打理过了,一副比往日更加沉稳大气的形象。   苏棉冲他笑:“你这么快就来了?伍阿姨呢?”   “她在会场里,她……不知道我过来找你了。”   苏棉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伍哲这样一回答,反而显得气氛有些暧昧了。苏棉看了看四周,琢磨着是不是该找张椅子给伍哲,伍哲就出声开门见山道:“阿棉,我……没有想过你会这么快就结婚。”   苏棉如伍哲意料之中的沉默了。   两人从孩提时候开始相识,伍哲大苏棉两岁,在大人们的教导下,苏棉还没上幼儿园就开始奶声奶气地喊他“阿哲哥”;到了如花般的少女时期,苏棉逐渐独立,看到伍哲再也不会脸红心跳,“阿哲哥”变成了生命中普通不过的邻居“阿哲”;如今苏棉已经长大成人,伍哲一路注视、关怀着,在他成为足够强大的男人之前,却已经来不及亲手守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作他人妇。   伍哲不爱说那些华而不实的情话,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等她长大,然而她却没有等他。也许是他表示得不够明确,让她对他的感情似懂非懂,又或许是,她的眼中从来就没有他。   苏棉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伍哲,她几度张口,最终却是欲言又止。她很少如此顾忌,不想说的话她从来不说,但凡想说出口的话,必定是经过一段考虑,但是如今的情况,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伍哲的深情?今天是她的婚礼,她已经是江宇澄的妻子了。苏棉的心中复杂难耐,背影却由始至终坚定地挺着,她不回头,也不说话。   伍哲从回忆之中抽离出来,他一眼就在混乱的衣物之中发现了苏棉以前穿过的外套。他拿了起来,走到苏棉的背后,轻轻地把外套搭在了她苍白的肩膀上。   “你只需要回答我,如果江宇澄没有出现的话,你和我有可能走到一起吗?”   苏棉抿着嘴唇,片刻后,她回过头,无声地朝伍哲嫣然一笑。   伍哲怔了怔,随后也缓缓地笑了。   毕竟,没有如果。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伍哲的手松开了苏棉的肩膀,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伍哲抛开了所有后悔,衷心地说:“这套婚纱很适合你。阿棉,祝你和江宇澄百年好合。”   江恬推开化妆间的门的时候,碰巧撞见了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出来,头发梳得整齐老练,脸孔却还是十足的青年模样。   江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他不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江恬的脑海闪过这个念头时,男人正低着头和她擦肩而过,出于好奇,江恬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是一愣。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后,江恬才回过神来,她跑进化妆间,苏棉坐在镜子前,肩膀上搭着一件背部画了一只猴子的卡通外套,陪着精致的婚纱,违和得过分。   江恬问苏棉:“刚才出去的男人是谁啊?我好像看见他哭了。”   苏棉低头理着裙摆,声音极轻:“他是我以前的……邻居。”   ——   婚礼仪式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客人陆续地到齐了,但是苏棉全然没有了招待客人的心情,江恬为她补了妆以后,又匆匆地出去了。   就像是交替一般,江恬离开后不久,江宇澄就进来了。   苏棉扯下了身上的外套,“我偷懒了这么久,不好意思。”   江宇澄打量了一下苏棉比之前浓了一些的眼妆,“江恬说你见了以前的邻居后,情绪变得不太好。”   “我们说起了以前的事情,突然有些感触而已。”   江宇澄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的目光转移到了地毯上,一双精致的高跟鞋胡乱地摆放着。他认得这双高跟鞋,前段时间江恬还不停在他耳边唠叨这双鞋的价格有多贵,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别人的订购中抢了回来。   江宇澄又看向了苏棉,她其中一只圆鼓鼓的脚趾头一不留神露在了婚纱之外,苏棉这时才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慌忙收起脚,江宇澄却已经蹲了下来。   “脚伸出来。”   苏棉想解释,江宇澄就已经快一步拉起了她的裙摆,迅速地发现了她的脚后跟细微却惹眼的伤口。   “事实证明,贵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江宇澄说。   苏棉的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是我无福消受。”   “是吗?你别忘了,你的老公也不便宜。”江宇澄抬眼看她,无声地用嘴型说出了“三千万”。   苏棉真想踢他一脚,本来颇低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让我先透透气,待会婚礼开始后我会穿上的。”   江宇澄轻轻地执起了那双高跟鞋,二话不说就把它丢到了附近的那堆杂物里头。面对苏棉的错愕,他轻描淡写地说:“还穿什么?这种让你受罪的东西要让我早一些发现,它今天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苏棉却急了:“你丢了它,我待会穿什么?”   “嗯……运动鞋?还是拖鞋?”他若有所思。   “不要!”   “为什么?你舒服就好了。”   “待会我站在你身旁矮你一截多难看!”   “你又不是只有今天才矮我一截。”江宇澄笑着抬起了头,就连眼角也有浅浅的笑意,即使是身处这样的角度,他仍然像是一个骄傲的王者,“大不了待会接吻的时候,我把腰弯低一些迁就你就是了。”   如果不是江宇澄有意无意的提醒,苏棉几乎快忘记待会必须要在众人前接吻的事情了。她想,初吻发生在自己婚礼上的人,即使不是绝后,想必也是前所未有。   ——   苏棉上一次如此紧张,大概已经是四年前。   当时让她呼吸困难、小鹿乱撞的罪魁祸首,同样还是面前的这个人。   苏棉的脑袋一懵,便全然忘记了处境,恍恍惚惚地过了半个小时,直到婚礼的司仪高喊了三次新人交换戒指,对面的江宇澄悄悄捏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怔怔地伸出了手。   舞台下观礼的客人全当苏棉是过于激动,会场响起了一片善意的笑声。   戒指终于顺利地戴在了新郎新娘的手上,苏棉看着无名指上小小的一轮金属,突然变得感动起来。   婚礼之前,江宇澄曾经询问过她关于对戒的款式。苏棉的性格有些无趣,比起奢华的钻石,她其实更爱一日三餐安稳的生活。当时她只提了这个小小的意见,然后就把决定权全部交给了江宇澄,也没有考虑过江宇澄最终是否会采纳她的意见。   然而现在,不仅戒指的款式很合她的心意,就连尺寸,也是正好。   司仪和客人们都开始起哄着新郎新娘的“誓约之吻”,苏棉的耳朵嗡嗡作响,脸上的温度亦在节节攀升。江宇澄含笑把苏棉拉近到胸前,迅速地轻吻了苏棉,面对来自周遭的抗议,他镇定自若地说:“这只是热身。”   司仪及时地把麦克风递到了江宇澄的嘴边,他所说的话忠实地传达到了会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然而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苏棉。苏棉认为江宇澄是在提醒她,毕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彼此之间屈指可数的亲密。   苏棉的脑海才刚刚闪过这一个念头,江宇澄就再次低下了头,强势而深情地缠绕了她的呼吸。   一场深吻结束,在哄堂的口哨声和掌声中,江宇澄牢牢地牵着苏棉的手,面对大家深切的祝福,他侧头看向脸色通红的苏棉,低笑道:“你没有穿高跟鞋,果然让我吻得很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终于进入婚后生活!   ☆、请多指教,江太太      婚礼的两位主角一直忙碌到凌晨一点才回到家,苏棉匆匆卸妆洗澡后倒头就睡下了,后来她朦胧听到江宇澄在床的另一边躺下,彼此之间还小心翼翼地隔了一段微妙的距离。   苏棉来不及害羞,困意早已席卷了她的所有意志。直到翌日早上八点,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地响了。   苏棉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不同以往的天花板,就连空气也好像和平日的不一样了。她发了一会儿呆,才记起来,她现在躺在的是江宇澄的床上。   苏棉连忙翻身一看,江宇澄的背影就在咫尺之处,他穿上了衬衣西裤,正在打着领带,似乎已经在为出门做准备。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炙热,江宇澄突然回过头来, “醒了?”   经历过海城别墅的同房相处,苏棉发现自己非常喜欢江宇澄刚起床的声音,轻微的沙哑、温柔而磁性。她坐了起来,问:“你这么早要去哪里?”   “上班。”他理所当然地回答。   哦,工作狂。   还是新婚第二天就扔下老婆的工作狂。   苏棉挠了挠头发,正要起床,江宇澄却说:“昨天那么累,你就多睡一会儿吧。”   “那你吃早餐了没?”   “还没,我去公司饭堂吃。”江宇澄想了想,又说,“你待会饿了可以去小区外的早餐店,没多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你中午吃什么?”   “中午我约了客户。”   苏棉咬了咬唇,已经不带一丝希冀地追问:“那你晚上呢?还会回家吃饭吗?”   江宇澄想都不想就要回答,但是他及时发现了苏棉有些哀怨的目光,顷刻间改变了主意,“我可能不会准时下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我们出去吃吧。”   苏棉这才燃起了小小的火苗,“那我们去哪里吃?”   “你做主,想好了发短信告诉我,我下班了接你。”江宇澄眼看就要出门,苏棉也不再挽留,正打算回头睡个回笼觉,却看见江宇澄的后领没有翻好,连忙走过去,踮起脚帮他反了过来。   江宇澄的背影怔了怔,等苏棉站定了以后,他转过身牵了牵她的手。   “我出门了,老婆。”   简短的六个字,就让留在家里的苏棉全然没有了睡回笼觉的意思。她索性起床去了小区外江宇澄所说的那家早餐店,点了杯豆浆和两个包子,味道普通,不过她想着这是江宇澄平日吃惯的味道,三两下就把早餐吃完了。   新婚的第一天就一个人守候在家里,就算苏棉再不拘小节,她也无法独自面对此番窘境。   苏棉决定去找江恬。   毕业后,江恬搬出了大学宿舍,这段时间她一直都住在酒店里。苏棉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江恬的房间前,按下门铃,等了片刻,江恬才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你还在睡吗?真不好意思。”   “没事,进来吧。”   苏棉进了房间,房间内的状况简直一片混乱,不仅地板上堆满了杂物,就连床上也铺满了不知道是干净还是肮脏的衣服。江恬随手在床上拨出了一小块空位给苏棉,“坐。”   苏棉想起了江恬筹备婚礼时焦躁的身影,如今房间造成这番景象,那么作为婚礼的主角之一,她是不是也要负上一定的责任呢?   “不如我帮你收拾收拾吧?”苏棉提议道。   江恬躺在床上,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收拾了也是白搭,反正我明天就要走了。”   “走了?”   “是啊,回舟市。”   苏棉顿了顿,“这么快?”   江恬眯着眼睛笑了笑:“毕竟这是我答应过我爸的。”   苏棉不舍地伸手摸了摸江恬的脸,江恬笑着问:“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小叔呢?”   苏棉干巴巴地答:“去上班了。”   江恬顿时翻了个白眼,“我发觉小叔最近真的越来越沉迷工作了,现在明明就是新婚啊!新婚!”   苏棉沉默了,她总不能告诉江恬,江宇澄如此寄情工作是因为对新婚的妻子毫无感情。于是她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昨天婚礼的照片呢,你应该有吧?调出来给我看看吧。”   江恬随意指了指衣服堆里的笔记本电脑,“就在里面,你自己翻出来看。”   苏棉见江恬不停打呵欠的样子,就知道江恬昨晚肯定也是休息得不够,苏棉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电脑还连着电线没有关机,一打开,婚礼宾客的名单历历在目,苏棉不禁笑出了声音:“婚礼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在看宾客名单?还是说你已经几天没关机了?”   江恬坐了起来,一把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哦,我忙昏了。刚才你说要看婚礼的照片?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有传到电脑上,待会我传了之后再发去你邮箱。”   江恬厚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让苏棉看了难受,而且一想到相识了这么多年的好友明天就要分别了,昨天的热闹隆重和今天的人走茶凉落差太大了,苏棉百感交集地拍了拍江恬的肩膀,“最近辛苦你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走。”   江恬深含千言万语地抱住了苏棉,“苏棉,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小叔,舍不得……香城的一切。”   苏棉无声地抱紧了江恬,五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但是,这是江恬第一次对她示弱。苏棉想,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就好了。   ——   后来苏棉逛了好几个商场,时间终于熬到了傍晚五点,距离江宇澄下班还有将近半个小时,苏棉就已经迫不及待就跑去了约定的餐厅占位置。   虽然时间还早,不过餐厅里还是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客人坐着。碰巧苏棉不远处的一桌客人是两个年轻的女孩,正捧着娱乐杂志饶有兴致地读着。   “喏,这个就是江家二少,又年轻又有钱,长得也好,不过昨天刚娶了老婆。”   苏棉闻言一惊,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除了几位侍应以外,压根就没有江宇澄的身影。这时她又瞄了一眼那两个女孩,所幸她的视力还算不错,她隐约看到了女孩捧着的杂志的头条旁边,写着中等字号的“旗江集团江家二少昨日大婚,新娘竟是来自草根阶级”的标题。   苏棉又听见那两个女孩说:“杂志说江二少的老婆是个普通人,才刚大学毕业就被娶进门了,二少还把她保护得很好,婚礼不对外公开,就连狗仔现在都还没有挖到她的真面目呢。”   “该不会是老婆长得不咋样,所以才不公开吧?哈哈。”   “如果又没钱又没相貌,二少还娶她干嘛?”   “也是也是……”   苏棉挪了挪椅子,把位置调整到刚好背对那两个女孩的角度,然后她唤了侍应,拿来一本和身后那桌一模一样的娱乐杂志。   苏棉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会上报的一天,过去在尹振亚的庇护下,她没怎么担心过这个问题,现在和江宇澄结婚了,她还是没有过多地考虑这个问题。翻开杂志,报道通篇都只有江宇澄的照片,职场照和生活照都有。这个男人,就连被狗仔偷拍也是如此英俊迷人。至于苏棉的照片,连一个背影都没有。   苏棉粗略地看了几眼报道,上面说的无非都是那三来二去的东西,江宇澄的家庭背景、过去的情史,以及对她的身份的猜测。如此无趣的报道,作为当事人的苏棉也觉得这篇没有实质性的报道浪费了杂志的版面,不过她还是决定待会回家的路上买一本回家,当做江宇澄的写真集收藏起来也不错。   她正要放下杂志,对面空着的座位突然有人坐了下来。   “阿棉。”   苏棉头也不抬就说:“尹先生真是有空,现在还是白天吧?你如此光明正大和我坐在一起,就不怕被其他人看到?”   尹振亚说:“你一直在躲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你找我还有什么事情?”   “昨天,我去了你的婚礼。”   苏棉并不意外,以尹振亚的势力,再私人的场合他都有办法可以闯入,只在于他究竟会不会这么无聊。苏棉耐着性子等他继续说下去,然而他只是说:“你穿婚纱果然很美。”   苏棉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当然,我老公的眼光很好。”   尹振亚终于沉不住气,这位在商界翻手覆云的男人每次只有面对着她,生意上使用的对策和沉着态度总是无效,“你还要跟我闹别扭到什么时候?你说要和江宇澄结婚,我都不再反对了,你还想要我做什么,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你什么都不用做,因为我不会回去了。”   “阿棉——”   苏棉举起了刚才一直放在桌下的手机,一脸决绝,“我已经把你和我在这里见面的消息编辑好了,你再不离开的话我就立即把它发布出去,就算你的势力再大,这个世界上总有密不透风的墙,也总有人不怕死和你作对,你觉得接下来你和我的关系还可以继续保密下去吗?”   尹振亚凝重地看着她,“你何必对我做到这一步?”   “与其再继续和你苟且下去,倒不如鱼死网破。”   尹振亚冷笑一声,站了起来,“鱼死网破……你和我的关系公开了,我大不了顶了一个‘负心汉’的名称,但是你呢?不禁得不到我,也会失去了江宇澄。”   苏棉淡淡地说:“至少现在,我的身份是江宇澄的妻子,而不是你的附属品。”   ——   未到五点半,江宇澄的秘书Linda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Linda在门外说:“二少,快下班了。”   若是在平日,聪敏细心的Linda不会如此多事去干涉江宇澄的私事,但正是因为连Linda都看不过眼他在新婚第一天就抛下妻子准时上班,本来还打算继续加班的江宇澄,也不得不乖乖关上电脑下班了。   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可以回家继续做,但是,苏棉在等他。   江宇澄一边走进电梯一边掏出手机,苏棉的短信告诉了他餐厅的位置,离公司不远,他可以先走过去和她吃了晚餐后,再回来开车一起回家,回家后再陪她一会儿,等她睡了再工作应该也不迟。   江宇澄默默在心里安排着一切,并没有察觉,嘴角正在缓缓扬起温柔的微笑。   江宇澄心情极好地去到餐厅门口,由于时间才刚刚到达饭点,餐厅里并没有太多客人,一位身穿名贵西装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眉间带着隐隐的怒气。江宇澄的脚步停滞了一秒,男人也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他。   江宇澄首先开口道:“尹总,真巧。”   尹振亚似笑非笑道:“江二少?”   “尹总也来这里吃饭?”   尹振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意有所指:“这里的菜色倒不怎么合我胃口,但是如果我一早知道江二少今天要来这里用餐,就叫人提前准备好一些的菜色,免得江二少吃得不欢喜。”   江宇澄微微一笑:“吃一顿晚餐,最要紧的不是菜色,而是一起吃晚餐的人。我的妻子喜欢这间餐厅,那么对于我们来说,这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尹振亚意味深长地看了江宇澄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就离去了。   江宇澄收起毕露的锋芒,走进餐厅,一眼就看到苏棉纤细的背影。他走近她,发现她正在拿着一本娱乐杂志发愣。   “苏棉。”   苏棉的背影顿了顿,等她回过头来,已经露出了属于江少夫人的无懈可击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新婚(上)      婚后三个月,江宇澄已经适应了有苏棉的生活。   与其说是适应,江宇澄反而觉得没有什么是他不能适应的地方。江宇澄一周上五天班,加班一天,剩下一天放假,前六天基本是早出晚归,除去睡觉,和苏棉面对面的时间基本不超过四个小时,只占了一天的六分之一,根本来不及尴尬,吃个饭、聊聊日常就过去了。   到了星期天,苏棉仍然过着和前六天一模一样的生活,而江宇澄的行程一般是健身、和朋友聚会等,一旦苏棉要求,他也会陪着她,然而这种情况却是少之又少。   如此缺少互动交流的婚姻生活,江宇澄觉得自己不像娶了一个老婆,倒像是请来了一个合租的人,虽然两个人每天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依旧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   江宇澄上百次想要改善和苏棉的关系,但是,开端总是难以寻觅。   结婚前,江凯涛接纳苏棉的时候提出了唯一的一个要求,两人的婚姻必须是“男主外,女主外”互补互利的关系,于是才刚刚大学毕业的苏棉放弃了求职,专心留在家里做全职主妇。但是结婚第一个月的时候,苏棉告诉江宇澄,她无法再持续下去日复一日单调沉闷的生活,在做好一切家务的前提下,她报名了一个烹饪的培训班,一周三次课程,绝不会影响到江宇澄的生活起居。   江宇澄并没有反对,其实他一直觉得江凯涛对苏棉的这个要求太过苛刻,二十二岁的苏棉还没有完整地看过这个世界,就要被困守在一场婚姻里,任谁也难以忍受得住这样的寂寞,然而这也是江凯涛愿意接纳苏棉的最大让步了。江宇澄无法为苏棉争取到什么,他只能让苏棉在他的庇护下,尽可能地给予她充足美满的生活。更何况,他虽然一直以来都没有说出口,苏棉的厨艺,的确是需要长进一番。   这天周六江宇澄在公司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江宇澄下午便没有继续加班,回到家的时候,他才记起今天是苏棉上烹饪班的日子。   他和苏棉之间有个不用说出口的惯例,每当他要加班的时候,苏棉就不用准备他的晚餐。他原本打算打电话告诉苏棉他不用加班了,想了想,又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手机。   过去一个人生活的几年间,江宇澄从来都不曾觉得独自留在家里会如此难受,明明才和苏棉一起生了活三个月,她居然就已经无声无息地侵蚀了他的一切习惯。衣服洗涤剂的味道、卧室的新床单、茶几上摆放的花枝、厨房里调味用品摆放的位置……仿佛全都带着属于她的痕迹。江宇澄觉得不能再继续一个人面对饱含着苏棉的气息,于是他叫上徐苍文,两个好友今晚约在一起吃晚餐。   徐苍文虽然经常和江宇澄碰面,但是自从婚礼过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苏棉了,当他一听到苏棉报名参加了烹饪班,便哈哈大笑:“你老婆很会过日子嘛。”   江宇澄不以为然,他自认每个月给苏棉的生活费算是阔绰,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买品牌或者其它上好的东西,她至今穿的依然是大学时候的衣服,每天不施粉黛,全然没有身为一个豪门少夫人的自觉。   徐苍文见江宇澄不说话,以为他是不高兴苏棉的事情,转口又说:“不过呢,你想拴住苏棉,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想不想这样做了。”   江宇澄抬头看了徐苍文一眼,“我结婚之前,你不是还叫我不要束缚苏棉的吗?”   “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了,你和苏棉不是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吗?”徐苍文不怀好意地笑了,“让苏棉给你生个孩子,相信我,女人一旦有了孩子,生活重心就都放在家庭上了。”   江宇澄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   “太快了。”江宇澄顿了顿,补充道,“苏棉还太小,现在就让她做妈妈……不可以。”   “不可以?是她不可以,还是你‘不可以’?”   江宇澄作势一拳打过去,徐苍文笑着躲开了,下一秒,徐苍文的手机响了,他顿时正经下来,侧头低声聊了几句,江宇澄无意听到了一些,徐苍文的语气简直柔情万丈。   等徐苍文收起手机,江宇澄挑了挑眉,问:“新女友?”   徐苍文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地笑了。   江宇澄忘了有多久没见过徐苍文露出这样的神情,“是‘清粥小菜’,还是‘山珍海味’?”   徐苍文摇了摇头,失笑道:“这次我也中招了,正是‘清粥小菜’。”   ——   晚上八点,苏棉还留在烹饪教室没有回家。   烹饪班的老师今天教的菜式正好就是江宇澄爱吃的紫苏浸牛肉,苏棉学得投入,课程结束以后,她依然兴致勃勃地继续留在教室里练习。   因为上烹饪班的人大多数都是家庭主妇,时间一晚,大家都匆匆去接小孩或回家做饭了,等苏棉终于成功完成这道菜,教室里就只剩下烹饪班的老师以及几个和苏棉年纪差不多的女人。   苏棉想把菜打包回家给江宇澄尝尝,老师眼见教室的开放时间快结束了,出声唤大家赶快离开,于是苏棉匆匆把菜倒入饭盒,便跟着那几个女人走了。   烹饪班的学员们毕竟也一起上课了好一段时间,大家的关系说不上特别熟稔,不过还是会偶尔聚在一起聊聊闲话家常。离开教室的时候,大家都成双成对地走,只有一个陌生脸孔的女人落在后头,比起大家相对休闲的打扮,她穿得是烫得笔直的职业套装,像是下班后才来上课的。   苏棉因为收拾得慢走在了人群之后,走着走着渐渐就追上了陌生女人的步伐。当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苏棉冲她笑了笑:“怎么你也留到这么晚?”   女人答:“我今天比较晚才来,课时结束了我的牛肉还没有下锅,所以就留下来把菜做完了才走。”   “你是下班后再过来的吗?”   女人点头。   “很少见上班族会来上这个烹饪班的,你很积极。”   女人腼腆地笑了:“其实我并不是这个班的学员,我的朋友才是。不过她最近跟着老公出差了,要一个月后才回来,她不想浪费了这些课时,就叫我去帮她上了。”   “难怪我觉得你这么面生。”   苏棉和女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附近的公交站,正巧都同时停下了脚步,此般巧合不禁让她们都笑了。苏棉问:“你等哪号车?”   “噢,我在这里等男朋友来接。”   “真好。”   苏棉的话音刚落,眼前就驶来了一辆有些眼熟的小车,驾驶座上的人摇下了车窗,“蒋京——”徐苍文怔了怔,“苏棉?”   苏棉身旁的女人迎了上去,“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苏棉是我好朋友的老婆。”   蒋京回头看了看苏棉,“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徐苍文问:“苏棉,你在等阿宇来接你吗?”   苏棉摇了摇头,“我搭公交车回去。”   “我在这里你还搭什么公交车,上来,我送你回去。”在苏棉说话之前徐苍文就抢先说,“我怎么可能弃朋友妻不顾,让阿宇知道了,还不揍死我。”   苏棉其实没有打算拒绝,她只是想告诉徐苍文,他再继续在这里耽搁,他就要被不远处的交警盯上了。   徐苍文开车后,一边告诉苏棉:“刚才我还和阿宇一起吃晚餐呢,没想到转个头就遇到你了,我和你们两夫妻真是有缘。”   “他今晚没有加班吗?”   “他下午就回家了,怎么,他没跟你说吗?那我岂不是说漏嘴了?”徐苍文笑嘻嘻地说。   苏棉掏出手机,果然有江宇澄的短信,不过她太过专注上课,所以一直都没有注意到。   苏棉说:“我和你们这对情侣也很有缘,一个和我一起上课,另外一个还专程做司机送我回家,不错。”   副座的蒋京笑了:“这说明了老天注定要我们做朋友了,苏棉,以后上课下课我们都可以结个伴了。”   苏棉也觉得这场相识十分奇妙,何况刚才相处的短短几分钟就已经相当情投意合,苏棉和蒋京当下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在徐苍文开车驶往苏棉家的路上,两人一直气氛热烈地聊着天。   把苏棉成功送到家后,徐苍文盯着苏棉的背影,也不禁笑道:“看来你和苏棉真的非常投契。”   “当然。”蒋京玩着手机,随口问了一句,“对了,苏棉的老公是怎样的人?”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留学时认识的朋友,挺善良好脾气的人,不过,怎样也帅不过你的男朋友。”徐苍文笑,“下次我叫他出来让你认识认识,也叫上苏棉,正好你这样也不怕闷了。”   蒋京敷衍地应了一声:“嗯,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好想吃紫苏浸牛肉TAT   ☆、新婚(下)      苏棉回家后对江宇澄说起了刚才偶遇徐苍文的事情。   彼时江宇澄在客厅里看着新闻,而苏棉在厨房里把打包的紫苏浸牛肉加热,电视机的音量几乎就把她软绵绵的声音掩盖了。江宇澄自觉调低了音量,正好听到苏棉说:“……我和蒋京简直就是一拍即合呢。”   江宇澄疑惑道:“奖金?公司季度的工作才刚刚结束,还没到发奖金的时候。”   苏棉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出了声音:“我不是说你公司奖金的事情,是说徐苍文的女朋友,蒋京!”   “不认识。”   苏棉拿着热腾腾的盘子走了出来,“没想到我居然比你还早认识他的女朋友。蒋京人不错,长得也漂亮,貌似还是个白领,她和徐苍文很般配。”   江宇澄笑笑:“他的女朋友长得再漂亮也只是他的女朋友。”   “我还以为你对美女感兴趣呢。”   “原本是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了。”   苏棉表面上对江宇澄的调侃没有什么反应,心底其实相当高兴。她递了一双筷子给江宇澄,“赶快试试我今天做的紫苏浸牛肉,我记得你喜欢的。”   “喜欢是喜欢,但是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你就不怕我吃这么多会长肉?”   “你不是每周都有去健身吗?不会胖的。”   “其实我也不是每周必去不可,平时有空的时候,我也会举举哑铃,也算是锻炼了。”江宇澄不动声色地说,“明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没什么地方想去的,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明天我要把棉被和羽绒服都拿出来晒一晒,家里的厨房也很重油烟味了,一大堆家务等着要做呢。”   江宇澄闻言,有些无奈,隐隐又有些失落。他夹起一块牛肉,正要放进嘴里,又听苏棉说:“如果你愿意留在家里帮我分担一下家务就好了。”   江宇澄扶额失笑:“原来你想我做你的家务助手?”   “不行吗?”   “可以,只要你喜欢就好。”江宇澄又吃了一口牛肉,“你做的这个,很好吃。”   苏棉随即就笑了。   吃完苏棉做的牛肉后,江宇澄就去了洗澡,洗完澡后才发现他居然粗心地把睡衣留在卧室里了。他想反正浴室离卧室不过也几步路,便随意在腰间围了条毛巾,心无旁骛地走出了浴室。   因为晚上加了烹饪班的课时,苏棉今晚比往日都要更累,她在客厅里叠了一会儿衣服,就困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索性扔下了还没有叠完的衣服,决定先回卧室睡觉。没想到还没有走到卧室,迎面就撞见了身上只围着一条毛巾的江宇澄。   苏棉愣了,江宇澄也愣了。   苏棉的脸迅速地红了一片,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江宇澄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   江宇澄老实答:“睡衣落在卧室了。”   苏棉转身进了卧室,很快就把江宇澄的睡衣递了出来,“赶快穿上,小心着凉。”   江宇澄接过了睡衣,下一秒,苏棉就关上了卧室的门。   等江宇澄换上睡衣走进卧室,苏棉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头发。几乎每一天起床后以及睡觉前,苏棉都会按部就班地坐在这张梳妆台前整理仪容,她虽然不怎么化妆,但是一举一动都相当细致,宛如苏明每天会透过这块镜子,注视着她如今的生活是否幸福。   苏棉瞄到江宇澄进来了,缓缓地放下了梳子。江宇澄坐在床上,对她说:“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没事。”苏棉轻咬了一下嘴唇,“像你这样还怕长肉做什么?你的身材明明就很好。”   江宇澄笑了:“看来你刚才观察得很仔细。”   苏棉回头看他,眼神纯净得无可挑剔,“其实我看得也不怎么仔细。”   “那你还要再仔细地看一次吗?”   苏棉静了静,说:“要。”   江宇澄换了个坐姿,神态慵懒,他抬起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睡衣的纽扣。他十分享受地注视着苏棉越来越通红的脸,他极少看见她这种模样,虽然这刻所用的方式似乎不太道德。   欣赏够了,也玩够了,江宇澄正要穿上衣服,苏棉却问:“我可以摸一下吗?”   江宇澄有些意外,却加深了笑意:“当然可以。”   苏棉来到了他的跟前,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滑过了江宇澄腹部的肌肉。   “好硬。”   江宇澄明显一怔,苏棉想了想,才自知失言。   “我说的不是那里……”   江宇澄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你是说我哪里不会硬?”   苏棉百口难辩,只觉得窘得不得了。   江宇澄看着她,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烫。”   “还不是你害的。”   江宇澄追问:“我怎么害你了?”   “谁叫你不穿衣服。”   “你呀。”   向来对着江宇澄牙尖嘴利的苏棉此刻大脑内全然组织不了任何一句反驳的语言,原来当男人和女人碰撞在一起,真的会产生无比绚烂的火花,足以燎起彼此心中渴望的草原。   江宇澄抬高了苏棉的脸,低头亲了亲,“来,我帮你降降温。”   苏棉颤抖着闭上了眼睛,江宇澄的吻轻柔地点缀着她的脸,偶尔还伸出舌头舔几下,害她痒得发笑。她不甘示弱,当即反咬了他一口。   江宇澄闷哼一声,然后笑了:“我痒的不是这里,你找错地方了。”   苏棉自然没有愚蠢到去追问他痒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她咬紧嘴唇,再次去摸他的腰腹,那里的肌肉比刚才还要更加紧绷、滚烫。   “有空也带我去健身吧。”苏棉妒忌地说。   江宇澄一边吻着她一边问:“你也想要六块腹肌?”   苏棉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你的一切,我都想要啊。   苏棉被江宇澄压在了床上,视线里全是他含笑的神情:“你还有哪里需要降温?”   苏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嘴巴!”   江宇澄和苏棉上一次接吻已经要追索到三个月前的婚礼了,婚后的生活里,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表面上苏棉一直表现得风平浪静,暗地里着实是怀念着那天江宇澄的温存。江宇澄的吻,让她觉得,是两人走向相爱的连接入口。   因为一个渴望已久的吻,气氛逐渐升温,当江宇澄放开苏棉的时候,苏棉的双唇红肿又湿润。在江宇澄暗示的目光下,苏棉乖乖地舔了舔嘴唇,江宇澄笑得璀璨,正要继续进击,苏棉的手机就响了。   两人互望了对方几眼,江宇澄主动离开了苏棉,苏棉才红着脸去拿桌上的手机——是蒋京打来的电话。   “……喂?”   “苏棉,你还没有睡吧?”   “……没有。”   “是这样的,我想约你后天烹饪班下课之后,我们一起去吃顿晚餐好不好?”   苏棉咬牙切齿地答:“好。”   “那我们就说定咯。没什么事了,不打扰你了,拜拜。”   苏棉深呼吸一口气,愤愤地给手机关了机。鼓起勇气转身,才知道江宇澄已经穿好了衣服,脸上带着细微的水珠,似乎是她在听电话的时候,去浴室洗了把脸。   “是我毁约了,对不起。”江宇澄这样说了一句,没有接下来的解释,他站在墙边,眼看着就要把灯关上,“睡吧。”   苏棉怔了怔,“哦。”   苏棉躺进被窝后,江宇澄便关上了灯,在他躺下之前,还细心地为苏棉整理了一下被子,接着才翻身背对着苏棉睡觉。   苏棉的心跳仍然高速地跳跃着,但是身旁的人,已经离她这么近,那么远。   之前总是同床异梦的两人,在今天躁动的夜里,却是恋恋不舍而怨念地产生了同一个念头——   那该死的婚前协议。 作者有话要说:  言情文男女主大多都要经历一次想做不能做的阶段是不是~(欠揍脸)   对了,还有一点,其实评论我都有看的,如果我没有回复的话,就是怕自己一时手快剧透了……绝对不是无视!相反还十分感谢大家对剧情的讨论!   请尽情来鞭策我吧!   ☆、你和我的如履薄冰      苏棉和蒋京的友情正日益剧增。   让蒋京帮忙去上课的朋友回来香城了,但是蒋京因为在烹饪班上结识了苏棉,也决定报名参加到这一个烹饪班里。一周三次的课程里,蒋京和苏棉就连下课后也经常一起吃饭逛街,徐苍文也不禁感叹,自从苏棉出现以后,他在蒋京生活中的戏份就大大减少了。   蒋京的厨艺几乎比苏棉还要差劲,迟加入的她不仅课程进度落后了一大截,甚至每节烹饪课上都会出差错。苏棉已经忘记了上课才一个多月,蒋京总共究竟打翻了多少次东西,她的围裙沾满了酱汁,就连围裙下的白衬衣也不能幸免。   作为过去也是经常失误的“前辈”,苏棉的储物柜里经常放着备份的衣服,她带着狼狈的蒋京去了更衣室,蒋京一边笑着一边脱下了衣服,丝毫不觉得在她的面前换衣服会尴尬,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亲密无间的好友。   苏棉本来也无心去看蒋京,但是不经意瞄了一眼以后,她始终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光滑纤长的玉臂、饱满浑圆的双峰、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腹,就连内衣的款式也充满了诱惑的女性气息。就算同样身为女人,这副身材也着实让苏棉艳羡不已。   苏棉由衷地说:“你的身材真好。”   蒋京微微一笑:“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全靠节食和运动。”   苏棉喃喃道:“我也能达到这种效果吗?”   更衣室很静,蒋京听见了苏棉的低语,“你也不胖啊。”   “但是……”苏棉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江宇澄精壮的身躯,难免有些自卑。若是她的身材让他觉得扫兴怎么办?   蒋京看出了苏棉的烦恼,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觉得自己是不需要减肥的。她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锻炼吧,每天晚上八点,去体育场跑两圈,坚持下来一定会瘦的。”   苏棉的眼睛亮了,“那就说定了!”   苏棉跟着蒋京减肥了一个月,成效就出来了,体重轻了五斤,身上的肉也结实了一些,许久不见的伍阿姨见到她,也连连称赞她的身材比从前好了。   虽然苏棉最终没有如伍阿姨的愿成为伍家媳妇,但是相识这么多年,伍阿姨始终还是把苏棉当成了半个亲女儿看待。结婚以后,苏棉逢年过节也会去伍家做客,偶尔和伍哲碰面,两人相视一笑,错过的遗憾渐渐随着时间变得云淡风轻。   直至上次的拜访,过去了才半个月,苏棉突然从伍阿姨的口中得知了伍哲辞职的消息。   伍阿姨一脸生动地说:“本来阿哲在这里工作得好好的,甚至早两个月前公司才给他升了工资,谁想到一个星期前,他突然就辞职了,说要和朋友合伙做生意,去的还是舟市。唉,我也明白他想要出人头地,毕竟舟市的工作发展总比香城这个小城市要强多了,只是……毕竟我和伍叔叔还在这里啊。好在舟市离香城也近,说不定阿哲到了那边还能认识多一些姑娘,早日娶个媳妇回家让我们做父母的安心。对了阿棉,我记得你夫家是舟市出身的,你以后如果去舟市,就多点替我和伍叔叔看看阿哲。唉,说起来就心烦,最近天气这么潮湿,你伍叔叔膝盖的老毛病又要发作了……”   临近傍晚,苏棉告别了伍阿姨,按时去了全民健身广场和刚下班的蒋京会合。蒋京早就习惯了这种以减肥为主的生活,就算上了一整天班,一日三餐吃得少,她跑起步来也丝毫不感到吃力。有蒋京做榜样,苏棉不敢怠慢,一口气绕着操场跑了好几圈。   跑了一个小时的操场,本应就此结束的运动,但是苏棉的脑海又浮现了江宇澄和蒋京的身材,她觉得自己还有些体力,便索性戴起耳机听歌,一边慢慢地跑回家去。   自从苏棉热衷于减肥后,晚上江宇澄和苏棉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得更少了。有时候江宇澄下班回来,苏棉分别做了两个人的饭菜,他的一切如常,而她的则是健康的减肥餐单。他觉得这样一起吃晚餐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也不想苏棉特意去煮多一份不同的饭菜,后来索性就在公司的饭堂随意解决了自己的晚餐。   这天江宇澄回家的时间比往日早了一些,因为车子刚好拿去定期维修,他是乘车回来的,走回小区的路上,恰好看见了苏棉慢跑的身影,他太久没有好好看过她,这时候他才发现她真的瘦了,肩膀又窄,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力气。   他正想追上她,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漆黑的身影,对着苏棉的方向袭去,江宇澄立马喊:“苏棉!”   苏棉戴着耳机,隐约听到了身后有什么动静,紧接着一股重量撞到了她,连着耳机的MP4被人用力地扯走了,她来不及反抗,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江宇澄离着苏棉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他跑到苏棉身边的时候,袭击苏棉的人就已经迅速跑远了。他连忙蹲下扶起苏棉,“你有没有事?”   苏棉摇摇头,“只是MP4被偷了,用了好些年了,也不怎么值钱。”   江宇澄二话不说拉起了苏棉的裤脚,两只腿的膝盖都摔伤了,还泛着血,苏棉悄声吸了一口气,江宇澄顿了顿,又拉过她的手,掌心果然也受伤了。   “去医院。”他利索地背起了她,铁面无私地说。   ——   所幸苏棉的伤口并不严重,从医院出来后,苏棉的膝盖有伤,走路不方便,江宇澄一路扶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   苏棉极少见过神色如此严峻的江宇澄,她有些不安,不敢主动说话,两人就这样僵硬着气氛回到了公寓。   江宇澄把苏棉扶到沙发上,马上就松开了手。   苏棉问:“你生气了?”   江宇澄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被抢了。”   江宇澄补充道:“而且还是在我的面前受伤了。”   “那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   苏棉摸了摸掌心粗糙的纱布,老实地答:“晚上一个人跑步,毫无防备。”   “不单单如此,每天晚上你总是差不多的时间就出去跑步,任何人只要留心注意,就可以掌握你的作息规律,你一个防范不强的女人每天晚上单独出门,对你下手,何其容易。要是犯人的目的不仅仅是劫财,而我今天又没有提早回来,你要怎么办?”   一旦亲身遭遇过险境,即使是胆量再大的人,始终心有余悸。今天晚上,江宇澄真正伸出双手拯救了她,而不再是从前记忆中的每一次遗憾擦肩而过,若是他没有出现,若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她的人生,也许将要堕入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惨景。   “苏棉,你可以尽情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结交欣赏的朋友,但是我不希望你再让自己的生活充满危险了。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又是再一次,江宇澄深情的承诺,并没有换来苏棉的感动。   苏棉抬头看着江宇澄的眼睛,清净的眼眸溢出了复杂的感情,“我一个人要再多又有什么用?到最后,我还不是始终要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江宇澄一怔,抑制着怒气问:“你到现在还想着和我离婚的事情?”   “不然我还能靠什么活下去?”苏棉的声音微微起伏着,“你知道每天从早到晚等待一个人回家的感受吗?好不容易终于盼到你下班回来了,明明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但是又怕你会累。我努力把家务做好,是想让你呆在家里的时候舒服一些,但又担心你和我缺少共同话题最后惹你厌,所以才想尽办法去充实白天的生活……但是、但是现在一切都和我当初设想的不一样了!”苏棉的情绪终于脱缰,她用力地抹了一把湿润的脸,“我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万一以后你不要我了,我也要习惯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啊。”   江宇澄的怒火瞬间被苏棉的眼泪浇熄了,他手忙脚乱地解释:“我又没有说过不要你……”   然而身处混乱情绪中的苏棉根本听不进江宇澄的话——“还有你们这些脸蛋本来就长得漂亮的人,平日没事做干嘛都把身材锻炼得这么好好!就算你现在对我没兴趣,但是万一有一天你一时兴起……然后让你看到我身上的肉嫌弃了我怎么办……”   “我才不是对你没有兴趣。”江宇澄打断了苏棉语无伦次的哭诉,“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没有兴趣?”   苏棉安静了几秒,再次说话时的音量已经减弱了大半:“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喜欢减肥,我可是最爱吃肉了……还有,每天跑步跑那么久,回来还要洗衣服,真的好累。”   江宇澄伸手擦了擦苏棉通红的眼,柔声说:“那就不要减肥了,我喜欢你原来的样子,也喜欢看着你大口大口地吃肉。如果觉得做家务累,就发发脾气然后推给我做,这些都是你的权利。”   苏棉惴惴不安地亲了亲江宇澄温厚的掌心,轻嗔道:“摔跤了……好痛。”   江宇澄说:“我亲眼看着你就在我的面前受伤,我也觉得痛;和你吵架,我很难过;让你哭了,我比谁都自责。苏棉,以后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因为无论再怎么吵,我都不会和你离婚的。”   苏棉认真地点点头。   江宇澄凝视着此刻的苏棉,头发凌乱、双眼又红又肿,甚至满身伤痕,脆弱狼狈的她却在他的心中建起了一座坚实的堡垒。不知不觉间,他变得放不下她,也不想失去她。   “以后我们一起相互扶持,一点一滴把各自的缺点改掉,所以,这次就原谅我好吗?”   苏棉坐近了他一些,把眼泪吞进肚子里,“抱抱我……就原谅你了。”   江宇澄温柔地笑了笑,张开手把苏棉抱进怀里,心里明明想更加亲近她,但是又恐用力会害她受伤。他终于体会到苏棉为什么会流出辛酸的眼泪了,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她都是带着如此复杂而纯粹的心情陪伴在他的身侧。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如履薄冰般的依恋。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时候该爆发一下了~   ☆、不一样的人      徐苍文一直想把女友介绍给江宇澄,无奈江宇澄以苏棉受伤为由一直推脱着,直到年末苏棉的伤痊愈,江宇澄终于答应了徐苍文的邀约。   蒋京下班后换了套裙子,补了补妆,算是稍稍打扮了一下。其实她本来可以打扮得更好的,但是今晚不过是和徐苍文的一对朋友夫妇见面,其中的一位还是熟人,她不能抢尽了风头。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她可以锋芒毕露,也可以为了爱人暂时敛去风华。   尽管蒋京没有打扮得最好,但是当徐苍文开车来接她的时候,依旧双眼一亮。他微笑着为她拉开车门,赞赏道:“你很美。”   开车的途中徐苍文自然而然和蒋京聊起了江宇澄的事情,蒋京早从他的口中听了好几百遍,对于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她暗地里已经腻得不得了。她不着痕迹地把话题从江宇澄转移到了苏棉的身上:“说起来,我和苏棉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她说她之前在街上摔了一跤后,就一直在家里养伤,连烹饪班都缺席了好多课程。”   在苏棉的要求下,江宇澄一直对外保密着她遇袭的事情,就连对好友徐苍文也没有告知实情,蒋京自然也不例外。   徐苍文闻言微微地笑了:“你放心,阿宇把苏棉照顾得很好。最近他甚至减轻了工作,每天精心照顾苏棉,他们的感情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蒋京不以为然,她和苏棉一起上了烹饪班那么久,却一次都没有见过江宇澄来接苏棉回家,这样的男人,不是太薄情,就是根本不把苏棉看在眼里。   接近年末,任何场所自然都人满为患,所幸徐苍文知道江宇澄和苏棉偏爱吃中式菜,早早就在一间中式餐馆预约了位置。蒋京坐着玩了一会儿手机,就见徐苍文站了起来,冲她背后的方向招了招手。   “抱歉,路上堵车,我们到晚了。”   蒋京只觉得这把嗓音相当醉人,低沉、磁性,却带着鲜活的魅力。蒋京回头一看,来人穿着素雅的黑色大衣、西裤、皮鞋,一身经典搭配丝毫都不老旧,俊朗的面容以及清爽的短发,显得他更为意气风发。蒋京见过很多这种类型的男人,她说不出来他究竟有什么地方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但是就是她知道,他很特别。   江宇澄一边和徐苍文打着招呼,一边自然地拉开了蒋京身旁的椅子,蒋京不由得暗自紧张了起来,却见江宇澄示意苏棉坐下去,而他则坐到了徐苍文的身旁。   徐苍文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女朋友蒋京。”   蒋京立即扬起了妩媚的笑容,声音也添上了风情万种:“你好,很高兴终于和你见面。”   江宇澄点点头,“你好。”然后转头对正在给苏棉添茶的侍应说,“水温太凉了,给她换杯热的。”   蒋京的笑容僵了僵,她越过苏棉把菜单递给了江宇澄,“我们刚才点了一些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再加一些。”   江宇澄本来无所谓,后来扫了一眼对菜单兴致勃勃的苏棉,才接过了菜单,接着悠悠说了一句:“牛肉就别想了,你的伤才刚好。”   苏棉的目光瞬间暗淡了,徐苍文一旁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笑了:“苏棉你看阿宇多疼你,前不久他才跟我抱怨你没什么时间和他在一块,你这次虽然受伤了,不过阿宇总算因祸得福,现在终于如愿和你甜甜蜜蜜了。”   江宇澄轻咳一声,徐苍文就笑嘻嘻地闭上了嘴巴。苏棉喝了一口热茶,看着徐苍文一直搭在蒋京椅背上的手臂,“你和蒋京不也甜甜蜜蜜的吗?”   蒋京看了看江宇澄,又看了看苏棉,随着徐苍文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江宇澄点了一大碗滋补的汤给苏棉,以至于晚餐才吃到一半,苏棉就忍不住跑去了洗手间。回来的路上她在走廊碰见了徐苍文,“嗨,苏棉。”   “怎么,你也喝汤喝得太多了?”   “那是阿宇特意点给你的汤,我们哪敢多喝?”徐苍文说,“其实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你的意见。”   苏棉随着他走到了一旁,“什么事?”   “这次圣诞节我想送份礼物给蒋京,你和她这么要好,你觉得她会喜欢什么?”   苏棉起初见徐苍文一本正经的神色,以为他是要跟她讨论比较复杂的事情,没想到他居然也会为了蒋京变得如此认真。苏棉故意打趣道:“你不是纵横情场多年的高手吗,我想怎样去讨女人欢心应该难不倒你才是。”   “从前只要身边的女人开口,物质上我东西我都可以随意挥霍,名牌包、香水、高跟鞋……”   “送高跟鞋就错了,送鞋送鞋,你那是在送她们走。”   自小接受洋文化长大的徐苍文几乎不曾听说这种传统的风俗,“原来如此,难怪到最后她们真的一个个都走了。”   “那蒋京呢?”   徐苍文简单却坚定地解释:“若是蒋京喜欢这些东西,我同样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买给她,但是,她不一样。”   苏棉没有继续追问在徐苍文眼里蒋京到底哪里不一样,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与众不同、难离难舍、非你不可。   “我不敢贸然决定蒋京的想法,不过以我的角度考虑,我想我需要的并不是什么‘礼物’,而是可以和挚爱的人一起共度更多、更多的时间。”苏棉说。   徐苍文豁然开朗,“这段时间我经常忙着别的事情,的确少了和蒋京在一起。等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就带蒋京去别的地方游玩散心。”   “蒋京还跟我说过,她最近想去看雪。”   徐苍文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谢谢。”   解决了徐苍文的烦恼,苏棉也相当高兴,两人结伴回去的路上,徐苍文看着座位上一脸无趣的江宇澄,低声在苏棉的耳边问:“当做是你帮我出主意的回礼,我需不需要把你的想法透露给阿宇听听?”   “不用。”苏棉想都不想就说,“我知道他最近忙得几乎抽不开身,他为了照顾我,已经扔下了很多工作,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徐苍文想告诉她,其实江宇澄是很乐意她尽可能地去烦着他,何况作为一对夫妻,彼此之间怎么可能没有深深缠绕的联系。然而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江宇澄的附近,他只好匆匆结束了对话。   ——   江宇澄知道今晚的饭局总会难以免俗地喝上一两杯,相当有先见之明地没有开车出门,晚餐后徐苍文扬言要送江宇澄和苏棉回家,却被江宇澄淡淡地谢绝了。   江宇澄只说了一句“不要阻碍我和苏棉过两人世界”就瞬间断绝了徐苍文的所有后话。   夜晚途径的出租车上已经都有载客,苏棉今晚吃得有些饱,加上餐厅离家并不远,就跟江宇澄提议一路散步回家,江宇澄斟酌了一番苏棉刚刚痊愈的伤势,最终还是敌不过苏棉期待的目光。   江宇澄已经习惯了和苏棉一起走路时放缓步伐,好让苏棉能够走在他的身侧。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的时候,江宇澄沉思了片刻后,突然牵住了苏棉的手。   苏棉怔了怔,微凉的指尖动了两下,就被江宇澄的手掌牢牢地包裹住了。   苏棉并不是想要挣扎,只是她不太确信,江宇澄居然会主动牵起她的手。   也许俗话真的没有错,夫妻之间的小争吵也是一种情趣,过去江宇澄和苏棉总是默默地遵守着互不干涉的生活原则,自从那天苏棉遇袭后对江宇澄胡乱发了一顿脾气,江宇澄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养伤时无微不至的照顾、大大增加了沟通的时间,以及偶尔气氛的良好的时候,他也会主动抱抱她、亲亲她,令苏棉不禁觉得,他好像也开始有些……喜欢她了?   虽然苏棉因此而变得诚惶诚恐,但是每当江宇澄稍微对她示好,她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深深沉沦。   “你去洗手间的那段时间,苍文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江宇澄问。   苏棉没有打算隐瞒,“你怎么知道?”   “多少有些预感吧。”   苏棉老实说:“他找我商量圣诞节送什么礼物给蒋京。”   江宇澄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不过还是有始有终地问了下去:“你帮他解惑了?”   “相当成功。”苏棉得意地笑。   江宇澄侧头看着她的笑容,“那伟大的江太太,我想请教一下,你想要的礼物是什么?”   “你送我礼物做什么?”   “嗯……心血来潮。”   苏棉并不觉得失落,反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你不用送我什么,我现在就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你继续坚定地牵着我的手。   江宇澄没有执着,而是独自在脑内思考着适合苏棉的礼物。这时候一对夫妇从前方迎面走来,丈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大衣,怀中抱着一个粉嫩的婴儿,另外一只手揽着身旁微笑的妻子,缓缓经过了苏棉的身旁。   江宇澄留意到苏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对夫妇,目光中闪烁着一丝渴望。   尽管事情的发展在江宇澄的预料之外,但是苏棉渴望的眼神实在让江宇澄难以忘怀。他牵紧了苏棉的手,认真地说:“如果你想要小孩的话,我们就生一个吧。”   苏棉的脚顿时滑了一下,幸好江宇澄牵着她的手,她才没有摔倒在地上。她的头脑这次难得转得快,她知道他是误会了她刚才的举动了,她想要解释自己不过是觉得那位先生的羽绒大衣很好看,如果是江宇澄穿上的话那就更好了……所以她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想要几下款式。   苏棉顿了顿,突然认为如果她真的老实解释的话,先不论江宇澄会不会相信,反而觉得他会说“哦,既然你不想生孩子,那我们就不要生了”来终结这个话题的可能性会更高。   踌躇再三后,苏棉只能红着脸说:“生孩子这种事情,我、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你而亮的光芒      离除夕还有几天,苏棉就随着江宇澄去了舟市准备过年。   苏棉和江家的人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江家宅邸一切如昔,就连安静清冷的气氛也不曾改变。   江凯涛和江宇澄两父子难得齐聚,没有好好地畅聊一番,江宇澄就被大哥江宏澄派去了帮忙公司年度的工作,每天忙得天昏地暗,就连职场草鸟江恬也逃不过这个苏明。   江宇澄和江恬都没有时间的情况下,苏棉在舟市的生活几乎就是陪冯若雪、江宁澄喝茶逛街聊天,趁着这天冯若雪和江宁澄都有别的事情,苏棉索性一个人清闲地出门了。   这次来舟市之前,伍阿姨托苏棉带了一些东西给伍哲,因为今天出门比较着急,苏棉并没有提前跟伍哲约好见面。她摸索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伍阿姨写给她的地址。   她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后,很快就有人应门了:“谁?”   “我是苏棉。”   下一秒伍哲就打开了门,惊奇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这几天我在舟市过年,伍阿姨就让我带一些东西给你。”   伍哲连忙请苏棉进门,现在伍哲住的地方是间平面房,面积不大,家具和装潢亦相当简单。苏棉不经意瞥见了厨房堆积了几个未洗的碗碟以及一箱开封了的泡面,客厅的沙发上也摊了几件皱巴巴的衣服。   伍哲尴尬地把衣服收起来,“最近没时间搞卫生,家里有点乱,希望你不要介意,坐吧。”   苏棉这时候听清了伍哲沙哑的嗓音,“你病了?”   “有点小感冒。”伍哲轻描淡写地说,“碰巧今天请假休息了,不然你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吃药了吗?”   “吃了。”   你来我往地聊了几句,伍哲和苏棉的对话就没了下文。苏棉无声地玩弄着沙发上的抱枕,伍哲便一直盯着她孩子气的举动,若不是亲眼见证过她的婚礼,他到现在仍然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苏棉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话题:“你最近怎么样了?工作顺利吗?你到了舟市以后,阿姨一直很担心你。”   伍哲简单地交代了一下近期的情况,突然说:“我的公司和旗江集团近期在一个企划上是竞争的关系,之后……会有一场恶战也说不定。”   苏棉怔了一下,相安无事地笑笑:“你们工作上的事情我也不懂。”   她相信江宇澄,也相信伍哲。   伍哲早已听说苏棉这个应届毕业生婚后做了全职太太,和许多刚踏入职场的年轻人不一样,苏棉的身上没有一丁点灰暗的情绪,她的眼睛由始至终都闪烁着纯粹的光芒。   “江宇澄将你保护得很好。”伍哲静静地说,“他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   这是伍哲最后一次提起自己对苏棉深埋的感情,曾经他也一度以为自己能够为苏棉带来安稳美好的天地,但他不是天子骄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钱没势,在尔虞我诈的职场中渐渐学会了见利忘义,这样的他,其实早就注定了无法守护苏棉。   苏棉见伍哲的身体状态似乎不太好,既然她已经完成了伍阿姨交代的任务,她也不便继续打扰伍哲休息。听闻苏棉要走了,伍哲拿起了车钥匙,“我送你。”紧接而来的,是起伏不断的咳嗽声。   “不用麻烦了,我的朋友说她下班了就来接我,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你有朋友在舟市吗?”   苏棉简单解释:“就是婚礼那天的伴娘,她是江宇澄的侄女。”   苏棉这样说,伍哲也放心了。他走近苏棉,抬起了手,似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抚上了她的脑袋,温柔地揉了揉,宛如儿时两人兄妹般的亲密无间。   “再见,阿棉。”   ——   江恬开着一辆大红色的跑车出现了,让等候在路边的苏棉狠狠地吃了一惊。面对着路人纷纷投射的奇异目光,江恬潇洒地扬了扬手,“上车。”   苏棉才一关上车门,江恬就飞快地踩下了油门。   苏棉感叹道:“糟了糟了,外边的人都以为我和你是蕾丝边了。”   “管他呢,那些人又不认识我们。”   “你怎么突然开这种款式的车了?我记得你以前明明还嫌弃过这种车是二奶款。”   “你以为我喜欢啊!”江恬激动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这车是我爸买的,落在公司的名下,我上班第一天他就逼我一定要开这辆车,不然一切免谈。”   “你之前不是说要洗心革面,职位从低做起吗?现在你每天这么风骚地上班,一点儿都不低调啊。”   “问题是我爸根本就不想我低调,他巴不得整个世界都知道我是他江宏澄的女儿。”江恬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就算我再不适合做生意,他都已经铁了心要把我拉到高位上去。他大概是急着要在你和小叔生下男丁之前,赶快让我在旗江集团里站稳阵脚。”   江恬虽然没有明说她目前的处境,但是苏棉已经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明白了她的苦难。苏棉轻轻地戳了戳江恬的手臂,“难为你了。”   “还好吧,谁叫我姓‘江’呢。”江恬叹了一口气,“倒是你才是真的为难了,这次来舟市,还要整天被江家的亲戚念着赶快生孩子,在那些人的眼中,恐怕都忘记了你才只有二十二岁吧?”   “关于生孩子的事情,我和江宇澄目前还没有打算。”   “也对,这么快就要被孩子绑着人生,换做是我也不愿意。但是小叔经常在公司,没有孩子的话,你整天一个人在家里很闷吧?”   苏棉沉默了,她摇下车窗,寒风灌进了车厢,她很冷,但是她想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   清醒地,做出决定。   “江恬,其实,我有另外一个打算……”   ——   “大家今天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接下来的议题。散会。”   江宇澄在静谧的会议室里落下一番话,在座一脸倦容的员工纷纷抬起头来,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后,会议室很快就离去了大片人影。   江宇澄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如释重负地靠向椅背,回到舟市的第一天,他就从江宏澄的手上接过了一份年终的大任务,限他必须在春节前把任务完成。以至于这些天来,江宇澄几乎都是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地度过的,如今任务虽然还没有完成,但是现在他至少已经看到了终点的方向。   “二少,你还不去休息吗?”   江宇澄睁开眼,总部的人事经理正站在他的面前。在江宏澄的打压下,江宇澄在总部的地位虽然不高,不过他的出身毕竟摆在这里,看在江凯涛的份上,公司的员工也不敢过多地怠慢这位不争不抢的二少爷,应有的礼数还是会做到,不多也不少。   譬如这位聪明的人事经理,散会后看见江宇澄独自留在了会议室,也顾不得自己的满身疲倦,连忙走过来慰问了一番。   “我刚才在想一些事情而已,就走了。”   人事经理留意到江宇澄掏出了车钥匙,“这么晚了,二少爷还要回家吗?”此刻已经接近凌晨了,明天的会议开始时间定在早上八点,如此一来一回,真正可以休息的时间简直屈指可数。公司为了提高员工的工作效率,在办公大楼增建了员工休息室,今晚很多加班的员工都是在那里休息的。而江宇澄虽然并不在总部上班,但是这段时间公司也是专门为他提供了一间休息室,人事经理出于好意地提醒了江宇澄这个消息。   江宇澄转动了一下手中的车钥匙,淡淡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不过,即使再累,我还是要回家一趟。”   为了避免开车的途中打瞌睡造成意外,江宇澄特意喝了一杯浓咖啡再上路。凌晨的路上车辆极少,灯光昏暗,江宇澄打开了车内的广播,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一心只想赶快回到江宅。   江宇澄的回来惊动了佣人,佣人见他神色疲惫,想要着手为他准备宵夜,然而他只是摆了摆手,嘱咐大家快点去睡,然后径直走回了卧室。   卧室就在眼前的时候,江宇澄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压抑着暗涌般急切的心情,他打开门,漆黑的卧室里窗帘都拉紧了,唯独床头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江宇澄走近了床上蜷缩的身影,苏棉的呼吸平稳轻缓,在灯光的映射下,她的脸庞显得愈发洁净温和。   苏棉睡觉喜欢昏暗的环境,往日就连窗户透进来的些微灯光也无法忍受,但是今晚她在床头点亮了一盏小灯,为的就是守候江宇澄的归来。   江宇澄关上了台灯,就算身处漆黑当中,眼前苏棉的脸并不清晰,他的心中依然柔情似水。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刘海、眉毛、脸颊,最终定落在了她微凉的双唇上,她的呼吸便轻轻地缠绕了他的指尖。   “你回来了?”   半寐半醒的苏棉嗓音带了一点儿沙哑,似乎比还往日多了半分慵懒的妩媚。   这是他才能看见的情景。   江宇澄正要把手收回来,苏棉的双手却抱住了他的腰,瞬间就让他的身体动弹不得。   “你终于回来了。”苏棉喃喃道。   江宇澄只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满足地哼了哼,似乎并没有放开手的念头。   江宇澄想,往日苏棉可不会对他做出这般撒娇的举动,此刻她定是睡得迷糊,分不清楚现实还是梦境了。江宇澄索性抱着她坐到了床上,她呵呵地笑了几声后,便安静了下来。   “苏棉?”   江宇澄见苏棉没什么反应,想着放手,但是又舍不得,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又听见她问:“你抽烟了吗?”   江宇澄坦白道:“晚餐应酬的时候抽了一些。”平时他是极少抽的。他又问:“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   “那……以后不抽了。”   “好。”   苏棉抛下了这一个字,又闭上了嘴巴,不管江宇澄再怎么叫她,她都无动于衷地趴在了他的怀里。   江宇澄抱紧了她,闭上眼睛,厚重的倦意几乎把他淹没,庆幸此刻他抱着她,所以他才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   曾经这两个字在他的心中,不过是冰冷而无奈的名词,过去双亲的溺爱、长兄的蔑视,此刻通通敌不过她为他带来的温暖美好。就算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不辞奔波劳碌,原来,不过只是为了回家,抛弃外间的一切庸俗顾虑,坦然地告诉她一声——   “苏棉,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甜~嘿   ☆、贪与贫      苏棉其实有些认床,来了舟市几天,她每天晚上总是会反反复复地醒,但是昨天晚上她睡得十分安稳,她怎么都想不原因,她只觉得江宇澄好像是回来过了,抱着她说了一些温存的话,但是当她早上睁开眼睛,身旁始终不见江宇澄的身影。   苏棉下楼后,从佣人的口中得知了江宇澄凌晨的确是回来过,只不过天刚亮他就马上去公司了。   江宏澄和江恬自然也毫不例外去上班了,而冯若雪早上见苏棉难得睡得沉,也不忍心叫醒她,便拉着江凯涛一起喝早茶去了。   如此说来,整幢江宅就剩下了苏棉一人,她潦潦地吃过早餐后,闲来无事,索性跑到了花园里跟园丁一起栽培花草。她兴致勃勃地拿起了水管给花浇水,却突然瞧见了一个神似江宇澄的身影。她还来不及高兴,那个人就走近了几步,她才发现不是江宇澄,而是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看的江宏澄。   江宏澄也瞥见了苏棉,她穿着白色的长毛衣和牛仔裤,戴着硕大的帽子和手套,跟家里的园丁站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他迈步朝她走去,她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浇花的水洒了几滴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大伯。”   起初苏棉是打算跟着江宇澄喊他“大哥”的,就像她跟大姐江宁澄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彼此的关系好,江宁澄也不喜欢苏棉生硬地喊她“大姑”。不过苏棉觉得,按照江宏澄看着她的神情,大概不会中意她亲昵地称呼他。   江宏澄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浇花。”显而易见。   江宏澄没什么笑意地扯了扯嘴角,“真是好闲情逸致。”   苏棉没有在意,出于礼貌,便也问了一句:“大伯今天不是要去公司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些资料放在了家里,回来拿。”   苏棉挪了挪脚步,主动让开了一条路,“那你自便。”   谁知江宏澄并没有立即离开,“自便?”   苏棉凝神看向他,他的眼中全然是一片轻蔑的冷意,当初在她第一次来到江宅的时候,以及在她和江宇澄的婚礼上,他都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她的。   “你还真的以为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苏棉听得出来他挑拨的语气,她不想发怒,于是充耳不闻地转身继续浇花,然而江宏澄一脚踩上了她落在身后的水管,依然不放过她分毫,“你以为嫁给了阿宇,日后生个男丁,就能轻易坐享其成江家的一切吗?哼,在我的安排下,即使阿宇是现任江凯涛妻子的血脉,他也只能听命去香城这种小城市管理分公司,只要有我在一天,旗江集团都不可能落在你们的手上。”   苏棉无动于衷地笑笑:“这么说来,如果不是你让阿宇去香城的话,我和他就不会认识了,原来你是我们的媒人。”   “有冯若雪在背后撑腰,说话的底气果然很足。”江宏澄咄咄逼人地说,“虽然我爸是让你进门了,我姐也对你没什么意见,但是说到底,你只是一个外人,你在江家能有什么地位?难怪你和阿宇会情投意合,你依附着他过一辈子,如此容易满足,就像他一样,甘心守在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的香城,我吩咐他做任何事情,他连一句抱怨都不敢发出声。”   苏棉关上水龙头,清脆地说:“我很庆幸我选择的人懂得知足常乐,而不是像你一样,贪得无厌,最终也许只会落得‘贫’的下场。”   “贫?你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旗江集团怎么可能会倒?”   苏棉回头看他,“我说的不是财富。”她越矩地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却迅速地离开了,似乎连多触碰一秒也不愿意,“而是这里。”说罢她收起了长长的水管,带着一旁一直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园丁走向了更远的地方。   ——   到了春节,江宇澄终于顺利结束了在舟市的工作,他陪了家人几天,就和苏棉一起返回了香城。   坐车回家的路上,江宇澄和苏棉聊起了这些天的事情,江宇澄的话题主要围绕着工作,而苏棉说的都是日常零碎的事情,明明是毫不相关的两件事情,他们却始终说得津津有味,甚至把开车的计程车师傅都逗笑了。   后来苏棉说起了江家的人,趁着她嬉笑间,江宇澄顺理成章地问了一句:“你和我哥相处得怎么样?”   “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啊。”   “听说你们前几天起了一点儿冲突?”   苏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真的只有一点儿。”   “为了什么?”   “为了……各自不同的三观。”她故意答得模棱两可。   其实江宇澄早已经从园丁的口中听了个大概,他覆上苏棉的手,低声说:“如果大哥跟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和他的关系不好,你会难受是吗?”   “是你会难受。”江宇澄认真地纠正道,“你的性格本来就不喜欢大吵大闹,和我哥产生争执,不但会让你们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还会让你感到不愉快。从我的立场出发,我当然希望你和大哥能够和睦相处,但是这件事情我努力了二十多年也无法做好,所以我更加不想勉强你。”   苏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以后如果大哥真的触犯了你的底线,你可以不用顾忌我。就算是亲生的大哥,若是他真的欺负你,我也不能容忍。”   苏棉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突然道:“停车。”   计程车师傅愣了愣,不过还是立刻把车停在了路边,苏棉轻盈地跳下了车,冲着车内的江宇澄说:“我有件事要做,你先回家吧。”   苏棉的转变过□□速,江宇澄还没有捕捉到她的脑回路,她就已经利落地关上了车门。江宇澄不明所以地看着苏棉的身影渐远,一直旁观的计程车师傅却更加急不可耐:“先生你还坐着干什么?赶快把你老婆追回来呀!照我看来,你老婆应该是生气了,女人就是这样子,不论因由,你先哄着她,不然她真的跑了你就后悔莫及了!”   江宇澄连忙收拾起东西,匆匆付了车钱就追了出去,所幸他的行动够快,不一会儿他就在人群中发现了苏棉。他二话不说,跑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苏棉显然是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江宇澄,才安下了心来,“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   “你都跑了我怎么可以不追?”   “我不是让你先回家吗?”   “可是你生气了。”   苏棉懵了,“生气?我没有。”   江宇澄顿时有点儿啼笑皆非:“不然你怎么好端端的干嘛突然喊停车?”   “我想起有些东西要买。”苏棉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说谎。   江宇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一口气,说:“那走吧,不管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苏棉跟上他的步伐,一路回想着刚才在计程车上的谈话。也许她的动作真的太过鲁莽了,以至于让他产生了误会?   苏棉留意到他的双手提满了她落在计程车上的伴手礼,而一向整洁的他因为下车太过匆忙,衣角还有些凌乱,他如此紧张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有些窃喜。于是她走到他的身侧,挽着他的手臂,轻声解释:“刚才在车上,我来不及跟你说,其实你这么重视我的想法,我很高兴。我以后尽量不会跟你哥吵架的,除非他真的触犯到了我不能容忍的底线,我唯一的底线……那就是你。”   江宇澄和苏棉走进了一座大型的商场,他们先去了客服区把东西寄放以后,苏棉就领着江宇澄去了三楼的服装区。   “你想买衣服?”江宇澄问。   “嗯……最近看中了一件衣服,听说这个牌子新春会打折。”   江宇澄极少陪女性逛街,他和苏棉生活了这么久,到现在也还摸不准苏棉喜欢的品牌,难得她主动提出要打扮,他也提起了兴趣浏览着各间商铺里适合她的款式。然而苏棉的目标始终相当明确,她毫不犹豫进了一间男装店。   苏棉一眼就发现了挂在门口正中央的羽绒大衣,她欢快地冲江宇澄说:“就是这件大衣,我觉得很衬你。”   “你说想买的衣服……是买给我?”   苏棉让服务员拿了一件崭新的羽绒大衣过来,递给了江宇澄,“是啊,你赶快试试。”   苏棉如此好兴致,江宇澄只好听命穿上了这件羽绒大衣,非常保暖,而且裁剪修身,一点儿也不显得臃肿,确实是非常好的款式,他说:“像这么厚的羽绒大衣,这边南方的天气几乎没什么机会能穿吧。”   “等春节假期结束了,你不是要去北方出差吗?这件衣服就能派上用场了。”   江宇澄脱下大衣的手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差的?”   “江恬告诉我的。”苏棉转头望着橱窗里琳琅满目的服装,淡淡地说,“如果不是江恬不经意提起了这件事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江宇澄不知道该从何解释,他和苏棉去了柜台付了钱,直到走出男装店,彼此皆是无言。后来他们听到了身后有人喊:“阿宇,苏棉?”   江宇澄回过头,笑笑:“怎么这么巧?”   徐苍文牵着蒋京的手走上前来,“你们俩不是去舟市过年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的。”   “才回来就一起逛街?真浪漫。”   “你也不差。”   这时候蒋京注意到苏棉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阿棉,你没事吧?”   苏棉一抬头,发现其他三个人都在盯着她,“没什么,刚才坐车坐久了,有点儿头晕。”   江宇澄马上接腔道:“那我跟苏棉先回家了,你们继续逛街吧。”   蒋京却说:“那不如一起吃个饭吧,我和阿棉好久没见了,也想好好叙个旧。”   盛情难却,经过短暂的商讨,徐苍文不得不摒弃了渴望已久的二人世界,和蒋京一起到江宇澄和苏棉家做客,晚餐从高档的西餐改为了苏棉亲手烹饪的家常小菜。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可以两情相悦咯~   ☆、三分之一的人生      回到了家里,苏棉马上从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为了职业主妇,她瞬间把所有人的分工明确了下来,两个女人在厨房炒菜,江宇澄和徐苍文则在客厅……削土豆。   徐苍文是独子,又出身小康家庭,自然很少做这种苦差事,无论他用什么姿势,他都觉得手中的土豆好像都在跟他作对。想起那顿不得不含恨放弃的西餐,他叹息道:“这日子,换做我是你,绝对没法过了。”   江宇澄说:“你真的要试试苏棉的菜,最近她的厨艺进步了好多,连我爸那么挑剔的一个人,吃过都赞不绝口。”   “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一个晒妻狂魔了。”   “你不也是吗?在我面前不也整天说你女朋友什么的。”   说起蒋京,徐苍文的笑脸变得有些灰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蒋京比起我,好像更喜欢跟苏棉在一起。”   “你别吃我老婆的醋,那不是你该吃的。”   面对江宇澄的插科打诨,徐苍文却难得笑不出来:“春节我本来打算带她回家见我爸妈的,但是她不愿意,她说我们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江宇澄把一个削好的土豆扔进了脚边的篮子,一边问:“我记得她好像是你第一个决定带回家的人?”   “没错,我跟她拍了也有好一段时间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就差一个名分了。老实说,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表面上我虽然老是说不想,心底其实还是有些羡慕的吧。我以为蒋京也想,不过从结果看来,好像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徐苍文很少在□□关系之间受挫,江宇澄也不懂得怎样去安慰他,他只得搬出苏棉的那句话:“顺其自然吧。”   “你和苏棉……是谁提出要结婚的?”   江宇澄不打算隐瞒:“她。”   “然后你就答应娶她了?”   “嗯。”   “为什么?”   江宇澄被这个问题难倒了,那可是他和苏棉之间的秘密。他想了一下,说:“也许就是因为和她结婚,我愿意罢了。”   徐苍文静默了几秒,“所以,蒋京对我……是不愿意?”   江宇澄发现自己把问题绕进了一个难以挽回的方向,他头疼地站了起来,把装满土豆的篮子拿了起来,“我把这些土豆拿给她们。”   而在厨房里,蒋京也默契地和苏棉谈起了□□关系的话题。   “苏棉,你为什么会和江宇澄结婚呀?”   苏棉头也不抬就答:“因为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什么?”   “嗯……全部。”   如此直截了当的答案,让蒋京无法辨别苏棉的态度究竟是敷衍还是深情。   “江宇澄真的有那么好吗?”   “嫁给他之前,我一直都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望尘莫及、不可一世,但是一起生活了以后,经历着日复一日枯燥的柴米油盐,我发现他其实也有很多普通男人共通的毛病。有时候下班晚了回家,他会不换衣服直接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隔天不上班的话,他会看球赛打游戏到凌晨;不爱做饭、不爱洗碗,也不爱拖地,削土豆的功夫却是十分厉害。”苏棉说着说着就笑了,“但是这样既有优点,也有一大堆缺点的他,我比任何人都想和他过一辈子。”   蒋京背对着苏棉,咬紧了嘴唇,“你喜欢他多久了?”   “八年。”苏棉莞尔一笑,“人生的三分之一。”   蒋京算了算,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苏棉摇了摇头,“在我喜欢了他第四年的时候,他才认识了我。在那以前……不,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暗恋他而已。”   “喜欢他的人一定很多吧?为什么……偏偏是你可以修成正果呢?”   苏棉切菜的手顿了顿,对于这个问题,作为当事人的她也迟疑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她呢?难道就是因为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她掏出了三千万去拯救他?那么如果拿得出钱的人不是她,而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就算是萍水相逢,或是素未谋面,他也会娶那些人吗?   就算她一直尽量在忽视这个问题,但是在她的心中,也许早就已经明白,她从来都不是他唯一的、无可替代的伴侣。   敲门声唤回了苏棉的思绪,江宇澄站在厨房门口,怀中揽着一篮子削了皮的土豆,视线越过了离他更近的蒋京,沉静而复杂地看着苏棉。   ——   由于徐苍文今晚的心情不太好,吃饭的途中,不论江宇澄再怎么劝说,他还是不听不顾地喝了许多酒。一向风度翩翩的他,最后醉倒在了餐桌上。   江宇澄无可奈何,只好亲自开车把徐苍文和蒋京送回家。   江宇澄出门前,苏棉一直躲在厨房里洗碗,他故意磨蹭了一会儿,苏棉还是没有出来。于是他放下了醉醺醺的徐苍文,让蒋京在客厅里稍等片刻,迈步往厨房走去。   苏棉听到了江宇澄走了进来,还是没有回头,然后她听到了上锁的声音,江宇澄居然还把厨房的门关了。江宇澄不想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你不要躲我了。”   “同一屋檐下,我能躲到哪里去。”苏棉嘀咕道。   “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一直在避开我的目光。”   苏棉反问:“那你呢?你分明是听到我和蒋京的对话,为什么还可以表现得无动于衷?”是因为我的感情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吗?   江宇澄沉声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你总是考虑什么才是最正确,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什么才是你最想要的吗?”苏棉索性扔下了洗碗布,转身看着他,“江宇澄,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喜欢你,整整八年了,这份感情,你爱要不要。”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苏棉知道蒋京还等在外面,于是压低了声音说:“反正当初你跟我结婚也不是你情我愿的。”   “怎么就不你情我愿了?”   “那你回答我,如果当时给你三千万的人不是我,而是别的女人,别的……比我更加漂亮、身家背景更好的女人,你会娶她吗?”   江宇澄噎了一下,回答呼之欲出,他却说不出口。   然而苏棉误解了他的表情,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说话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变了调:“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你就是不会喜欢我啊。”   江宇澄伸出手,用力地把苏棉拉到了面前,一翻身,把苏棉压到了门上,木门当即发出巨大的声响。苏棉从他的眸中分明看到了怒气,但是他却俯身抱紧了她,低声在她的耳边说:“不是这样的。”   苏棉怔了怔,这时候身后的门被人敲了敲,本来在客厅里等候的蒋京听到声响便跑了过来,“阿棉,江、江先生,你们没事吧?”   蒋京的打扰让情绪躁动的江宇澄冷静了下来,他抱着苏棉调整着呼吸,随后才放开了她,“等我回来,我们好好地谈一次。”他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打开门,把错愕的她留在了厨房,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棉滑坐到了地上,冰凉的地砖透进了她的骨和肉。她呆呆地坐了好久,伸手抹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下子找到江宇澄的号码,写下了一条短信。   “只要是你亲口说的,就算只是谎言,我都会相信的。”   她出神地望着这一行卑微到尘埃里的文字,指尖停留在发送键上,却迟迟都下不定决心,直到屏幕最终灰暗了下来,映照着她此刻狼狈的面容。   她分明爱他,足足八年,但是如今每一天以妻子的身份呆在他的身边,纵然她的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只能一次又一次遗憾地滞留在手机的草稿箱内。   “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他曾经不止一次向她确认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喜欢你。”   每一次她亦无所顾虑地告诉了他答案。   但是,他却不曾相信过。   当初喜欢上他的原因,苏棉现在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或者是说,她早就忘记遇见他之前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了。如果十五岁的那一天早上,她没有心血来潮地提前乘上了通往学校的公交车,也许她永远都不会遇见他了。如果那一天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他不是恰好站在了她的身旁,也许,她也永远都不会注意到他。   那一切“如果”的设想,最终还是造成了如今“没有如果”的局面。也许喜欢上他的契机,仅仅是因为她觉得十九岁的江宇澄有些帅气、穿的校服很干净、乌黑的短发干练清爽、笑容绚烂耀眼,还有,在公交车颠簸的那一刻,他是唯一一个伸手扶了一下失去平衡的她,轻声说的一句“小心”,语气温柔得打进了她毫无防备的心。   点点滴滴的细节,勾勒出了青春年少时最完美的他。那一天的短暂相遇,让苏棉记住了他,当时她还不知道,他原来叫江宇澄。后来喜欢赖床的她,每天早上坚持六点钟起床,只为了搭上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一次又一次地与他相逢。   这个世界上早起的人显然不止她一个,有时候她并不会幸运地站在他附近的位置,但是日复一日,她渐渐练就了一个特长,即使人群把她淹没了,她的视线依然可以准确地捕捉到他的身影。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在他高中毕业以前,她终于成功打听到了他的名字、班级,还通过细微的观察,了解到他的生活习惯。譬如,每逢月末他都会把头发剪短、球鞋喜欢穿深色的、他的理科成绩很厉害除了化学以外、班上有超过三个女同学暗恋他、他和高二的一个短发学妹暧昧过一小段时间最终却无疾而终……   后来,他终于高中毕业,每天早上不再搭乘那一辆公交车,她难过,却前所未有地努力考上他曾经所在的高中以及大学,一路沿着他走过的轨迹,造就了至今作为苏棉的人生。   直到未来的某一天,他在人海之中记起了她的名字,而她的暗恋最终开花结果,她如愿成为了他的妻子。   但是,即使两人共度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依然多番揣测着她渴望嫁给他的理由,却唯独不愿意去相信,她真的是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单恋就像青春痘,破的时候总会痛呀~   ☆、姜鱼橙      江宇澄的脚步很快,哪怕他还搀扶着醉醺醺的徐苍文,蒋京还是难以跟上他的步伐。   所幸江宇澄的车位并不远,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把徐苍文安放好后,并没有立即关上车门,他似乎在等待蒋京坐进去。蒋京在后头磨蹭了一会儿,硬着头皮绕了一圈,打开了副座那边的车门。   江宇澄怔了一下,默默地坐进了驾驶座,蒋京留意到副座上放了一件外套,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中央,无声地透露出一丝阻碍的威胁。不过事已至此,她还是大胆地拿起了外套,端端正正地叠好放在一旁,坦然地坐上了副座。   江宇澄轻轻地瞥了她一眼,说:“我先送你回家。”   “不用。”蒋京拢了拢头发,“苍文的家比较顺路,而且让你一个人把他抬回家多不好,有我在,起码能帮上一点儿忙。”   江宇澄没有否定,车子上路以后,在深沉的夜色下,他一直保持着冰冷的沉默。   蒋京想要打破他的冷峻,她问道:“刚才你和阿棉在厨房里,没事吧?”   “没事。”   “但是我听到你们好像在吵架?”   江宇澄懒懒地笑了笑:“我想我们夫妻之间的闺房事,应该没有公开的必要。”   即使胆大如蒋京,闻言还是不由得一怔。等到车子转了个弯,她收拾心情再次发问:“像你这样各种条件都极好的人,为什么会娶阿棉呢?”   这个问题可谓相当突兀,不像是蒋京此般心思熟虑的人会说出来的话,也许她早已经十分焦急了,自从遇见苏棉和江宇澄以后,她便打破了心中平静如水的镜子,深埋多年的暗涌一触即发。   江宇澄淡淡地答:“我并不觉得自己是‘极好’的人,反而苏棉本来就很好,是我有幸可以和她结为夫妻。”   “你很维护她。”   “我只维护她。”他补充道。   “她真的很幸福。”蒋京收紧了双手,身上精美的连衣裙捏出了清晰的皱褶,“幸福得……让人嫉妒。”   江宇澄静默了片刻,才说:“苍文也会带给你幸福。”   蒋京这时才转头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徐苍文,东歪西倒,呼呼大睡,全然没有了平日的英俊风貌。这个男人,私底下究竟还有多少缺点,而他的优点又有多少是真实的呢?她捉摸不透,在这个寂静而躁动的夜晚里,她忽然丧失了彼此继续捉摸下去的念头。   “现在你觉得阿棉很好,但是等时间长了,你的想法还能保持不变吗?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你和她之间的距离。”   “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江宇澄的语气多出了一分烦躁,“请你不必再揣测我的想法。”   蒋京似乎还有话想说,却听江宇澄云淡风轻、却极具威慑力道:“抱歉,我想专心地开车,麻烦你休息一下。”他伸手关上了车内的音响,没有了来自外界声音的配衬,沉静压抑的气氛变得愈发骇人。   蒋京不敢再贸然触动江宇澄的情绪,就连后座上醉得一塌糊涂的徐苍文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张扬的呼噜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顺利把徐苍文和蒋京送到家后,开车回家的路上,江宇澄一直在内心组织着语言。他已经见识过苏棉的羞涩、彷徨、笑容和眼泪,唯独今晚的绝望,让他迟迟无法放低。   他承诺过要给她一辈子的幸福,但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提出和他别离。   他在停车场把车子停好,回到家,一开门屋内已经收拾得相当整洁,就连阳台上还晾着她不久前才洗的衣服。他忐忑不安地走进卧室,苏棉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就连身上的被子也盖得一丝不紊。   江宇澄走到床边,“苏棉。”   苏棉一动不动,呼吸轻得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他几度张口,最终还是把话噎回了喉咙里。她不想听见的回答,即使他说得再大声,她依然不会记在心里,正如他永远也无法叫醒装睡的她。   他又一次放弃了和她坦白心迹的念头,转身走出了卧室。   ——   那天晚上江宇澄和苏棉的争吵就像是一场梦境,醒来过后,两人依然在同一屋檐下相敬如宾地生活着,但是彼此的关系却是一朝回到了刚结婚时的胶着状态。   江宇澄无数次想要主动跟苏棉和解,无奈到外地出差的日子迫在眉睫,实在放不下工作的他只得一次次退让和苏棉的相处时间,直到出差的前一天,他依然还没有正视两人之间的婚姻问题。   这次出差的日子长短并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视乎工作进度是否顺利,长则一个多月,再短也不少于两个星期。江宇澄不想出差回来后和苏棉的距离越来越远,正巧今天是苏棉在烹饪班的最后一堂课程,他早早结束工作后就开车去了烹饪教室楼下等她。   不久后,苏棉就出来了,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和一班比她年纪都要大的女人有说有笑地走在一块,他的车子明明就停在她的眼前,她看了一眼却还是一路心无旁骛地往前走,于是他只好拨了通电话给她。   坐在车子里,他清楚地看见了她停下了脚步,慌乱地从一大堆东西里翻出了手机。这种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她似乎有些讶异。   “回头,我来接你了。”他言简意赅地说。   她一眼就看向了他停车的位置,就算声音很小,他还是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居然真的是你……”   她对身边的女人们交代了一下,然后挂断了电话,快步跑近了他的车子,他正要下车迎接她,她却先一步打开了车门,把手上的东西一鼓作气通通丢给了他。   “我要和烹饪班的同学告别,你再等我一会儿。”   原本充当司机的江宇澄无端端又多出了保安的工作,他坐在车里望着苏棉蹦蹦跳跳地跑向了那班女人,一起有说有笑,气氛非常良好。她好像十分容易获得别人的欢心,不论是出了名性格难搞的江老太太还是江凯涛,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就马上充分地接纳了她。   那么他呢?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标签不过是“江恬补习班的同学”而已,为什么两人会从陌生走到如今的这一步呢?   一段手机铃声兀地响起,江宇澄愣了一下,从苏棉杂乱的东西里翻出了围裙、手套、饭盒、洋葱、萝卜……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锲而不舍响着的手机。来电显示上是江恬的名字,她不停打来了好几次,生怕她有什么急事的江宇澄不得不接了起来。   江恬劈头就说:“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后天下午你应该有空吧?没有空也给我空出时间来,那个人可忙了,要不是他愿意卖人情给我,你还不一定有机会跟他见面呢。你放心,在做生意这方面他可是一个人才,他绝对能帮到你的,就算无法帮个百分百,至少也能帮到百分之七十吧?记住,后天下午三点半,你就过来舟市轻轨站等我……”   江宇澄说:“江恬。”   电话的另一头瞬间没了声音,过了十几秒,才听到江恬震惊不已地问:“……小叔?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苏棉有事跑开了,她的手机落在了我这里。你刚才说那一大堆话,是什么意思?你帮苏棉约了什么人?”   “啊,不是!是我打错电话了,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江宇澄刚才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他的手指百无赖聊地敲着方向盘,“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江宇澄正要放下苏棉的手机,却不经意瞄到了手机原本的页面,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他似乎看到了短信草稿箱那一栏,许多条未发短信的收信人名字……似乎有些眼熟。   姜鱼橙?   呵,真是一个调皮得……让人有些生气的称呼。   他再次点亮了屏幕,但是密码锁堵住了他追寻的举动。   他试着输入结婚纪念日、苏棉的生日,甚至是他的生日,但是通通都错误。随后他突然想起了之前苏棉给他的银-行-卡的密码,592592……就中了。   刚开始得知这串密码时的熟悉感再次浮上了心头,苏棉如此钟情于这串密码,让江宇澄久违地再次产生了了解的念头。他思考着,一边随意摸索着手机,手机的九宫格拼音输入法就弹了出来,他灵光一闪,分别按下了“5、9、2”三个数字键,随之显示了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   “江宇澄”。   他怎么就忘记了呢,“5、9、2”在手机九宫格拼音输入法对应的就是“J、Y、C”三个字母——他的名字的缩写。   原来她一直在把关于他的一切,无处不在地融入了她的生活之中。   试问她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明一下,蒋京并不是什么坏心女配,可恨之人也会有可怜之处的。   不过大家放心好了,江苏的感情没那么容易动摇的,只是在到达两情相悦的阶段之前,就得先加入一些催化剂是不是……   ☆、非你不可      江宇澄暂时收起了复杂的情绪,打开了短信草稿箱,那一条条没有真正发送给他的短信,也是她的真心实意,就此终于清晰而绝望地呈现了在他的眼前。   “虽然新婚第一天你抛下我就跑去上班了,但是今天也是你第一次叫我‘老婆’,我好高兴,所以原谅你了。”   “今天你问起我,为什么结婚之前我会对你的态度那么冷淡,我踌躇了好久,始终还是没有告诉你答案。其实你不知道我那段日子有多么紧张,我怕我表现得太在意,会让你讨厌,所以我一直都在拼了命地压抑着感情,不让你知道,其实我暗恋了你好多年。”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经常都会想起你,明明没有什么事情要说我都想要听听你的声音,但是我却不敢贸然打电话给你。你总是这么忙,我的优柔寡断应该会打扰到你吧?”   “为什么你总是什么都不对我做呢?”   “只要是你亲口说的,就算只是谎言,我都会相信的。”   “其实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离婚,我更害怕的是你会讨厌我。”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怀念我曾经在你的身边吗?”   ……   滞留在草稿箱内的短信,最早的一条是从江宇澄和苏棉结婚的第一天早上开始,一直到最近几天,他逐条逐条地看下来,印象中坚强而独立的苏棉的形象一点一点被打破了。收藏在字里行间的,是一个崭新的苏棉,一个他不曾真正去了解过的苏棉。   一直以来,他究竟给她带来了多少惴惴不安的感情?   副座的车门打开了,是苏棉和烹饪班的同学告别后回来了,江宇澄放下了她的手机,一言不发。   苏棉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问:“你怎么突然来接我下课了?”   “嗯……正好今天提早下班了。”   “对了,你明天就要出差了,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江宇澄握紧了方向盘,缓了缓,还是关掉了车子的引擎,“苏棉,我有些话要——”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只见苏棉弯下身,在脚边捡起了一支唇膏。   这个牌子的唇膏价格中等,是最近在白领圈子内兴起的牌子,而这支唇膏的颜色,前两天苏棉才在一个熟人的唇见过。   “这应该是蒋京的唇膏吧。”苏棉的提问说出口却成了陈述句。   “应该是那天晚上我送她和苍文回家时她掉了的。”   苏棉把唇膏裹在了拳头里,“那天她坐在副座上了?”   “是。”不等苏棉质问,江宇澄就先道歉了,“我没有遵守到约定,对不起。”   “你指的是‘除了我以外不能让其他女人坐你车子副座’这件事?当时不过是江恬一时兴起说的话而已,你不用在意,我也没有生气。”苏棉稀松平常地笑了笑,“再说,这种无厘头又严格的约定,真的能够遵守才有问题呢。”   “但是当时是我亲口答应过你的。”   “你答应的人是江恬。”苏棉顿了顿,察觉到刚才的语气有些过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回家吧,你应该也饿了吧?”   “不,苏棉,有些事情我一定要跟你解释。”江宇澄果断地说,“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苏棉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却还是一厢情愿地坚信着奇迹的来临,然而她等待的,也许不过是医生亲口告知死期将至的噩耗。   “那天晚上你问我,如果当时愿意给我三千万的人不是你,而是其他女人的话,我究竟会不会娶她。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那天之后,我认真地想了很久,也许答案真的如你所说,当时穷途末路的我,有人愿意出手帮助我,我应该都会尽力去答应她的要求的。但是苏棉,预想情况可以有千百万种,现实却永远都只有一个,当时出现在我的面前的人,是你,而且只有你。   “我会娶你,一来是你提出来的要求,第二个原因则是我对你也有一定的好感,就算我再无所谓,也不会随便到跟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结婚,对于婚姻的看法我信奉的是老一辈的思想,婚姻就应该是一辈子的事情,我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女生,和你过一辈子,我愿意。所以,只要你是喜欢我的,那么我们之间的婚姻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婚姻。   “我和你签订婚前协议,出发点主要是为了保障你的权益,毕竟我们的感情基础不深,你也还年轻,就算有一天我们的婚姻真的不得不走到破局的一天,我也依然希望你还能有重头再来的余地。但是我没有估计到,这份婚前协议,居然会成为了我们夫妻生活最大的绊脚石。   “其实每一次你提起离婚的事情,不管是认真的或者只是开玩笑,我都会很难受,也很害怕。苏棉,我不想失去你。最初我只觉得你是一个不讨厌的人,结婚以后,我觉得你还不错,但是,现在我已经非你不可。”   江宇澄解开安全带,伸出手,把双眼通红的苏棉揽入怀中,“我不太懂得说什么甜言蜜语,不过我想总会有办法,能够让你听见我的感情。”   苏棉倚着他左边的胸膛,心跳节奏铿锵有力,那是一颗在为她而跳动的心脏,曾经她以为它是不属于任何人的,没想到原来它早就在她的身边,一直在等待她的同步感应。   他搂紧了她,郑重又小心翼翼地问:“以后我们不要再提离婚的事了,好吗?”   苏棉从他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主动凑上去吻住了他。她的嘴唇有些颤抖,吻技也相当生涩,却深情款款。   她双颊绯红,在他的耳边说:“不提了,就算以后你要我跟你离婚,我死都不答应。”   江宇澄回吻着她,“就算要我死,我也不会跟你离婚。”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了点,不过从下一章就会开始甜了~   ☆、来找我      当苏棉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往身旁一靠,才惊觉床的另一边,已经没有了那个总是规规矩矩睡在她身旁的男人。   苏棉捂着眼睛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她要面临的是一段失落又甜蜜的等待。   几个小时前,她比要搭乘早班机出发的江宇澄更早起床了,直到江宇澄穿戴整齐即将出门的时候,她仍然忙碌地在家里翻箱倒柜。   “你在找什么?”   江宇澄终究看不过眼问她。   “我在找婚前协议。”   江宇澄怔了怔,“你突然找它做什么?”   “嗯……有些问题要处理。”   “先别找了,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不行,我想快点把这件事情弄清楚。”   江宇澄默默地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转身走进书房,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的是他的那一份婚前协议,他把她塞进了苏棉的手里,“有什么问题就在这份上修改吧,回头我马上就补一份给你。”   苏棉听话地收下了他的婚前协议,转过头却依旧执拗地继续翻找着,最后终于在角落的一本过期杂志里翻出了她那份皱巴巴的婚前协议。   江宇澄心底咯噔了一下,五味杂陈地说:“好了,有什么问题就现在解决吧。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苏棉笑了笑,瞬间就把两份婚前协议撕成了碎片。   “你做什么?”   苏棉一手把碎纸堆扔进了垃圾桶,“毁约。”   江宇澄不明所以,苏棉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说:“等你出差回来以后,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吧。”   ……   真正的夫妻。   如今睡了个回笼觉后的苏棉,想起这番话,真是不由得脸红心跳。幸好当时她够冲动,也够糊涂,不然等她冷静下来后,也许她就没有勇气向江宇澄坦白心迹了。   但是当时江宇澄似乎对她的决定相当受落,他愣了几秒后,低头就给了她一个悠长的早安吻,“老婆,我一定赶快回来。”   不过,这段时间,她也不是白白地空等他而已。   她必须要成为更加配得上他的女人。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一天——   苏棉去了舟市,在江恬的牵线搭桥下,苏棉和一位在创业经验方面相当丰富的人见了面,在他的指导下,苏棉开始着手准备创业计划。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二天——   苏棉一整天泡在图书馆里,拼了命地研究经商的书籍。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三天——   苏棉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好不容易写出了一份创业计划书,却怎么看都不满意,修修改改,一直到凌晨。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三天——   苏棉再次约了创业专家见面,熬夜编写的计划书被推翻重写。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四天——   苏棉熬夜太多,似乎有些感冒了。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五天——   苏棉的计划书遇到了瓶颈,她决定暂时放松心情,久违地和蒋京碰面,把掉落在江宇澄车上的唇膏还给了蒋京。   蒋京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健身房,价格便宜设施又好,不如我们一起去报名吧!”   苏棉摇了摇头,“我已经决定不减肥了。”   蒋京问:“为什么?”   苏棉说:“嗯……江宇澄说我这样就很好了。”反正她当初决定减肥的因由也只是为了他而已。   蒋京愣了愣,又说:“那我们再一起报一个新的烹饪班吧!”   苏棉又摇了摇头,“烹饪班我也不上了。”   蒋京说:“减肥你放弃了,烹饪班又不上了,每天都呆在家里,你岂不是很闷!”   苏棉笑了笑:“我不闷啊,我已经找到了崭新的目标。”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六天——   苏棉的感冒奇迹般地好了,状态神勇的她,一句迸发的思绪一口气完成了创业计划书,在专家的过目后,虽然离合格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计划书的初步轮廓已经确认了下来。   江宇澄离开后的第七天——   闲下来的苏棉开始感到寂寞了。   这一周内,苏棉虽然每天晚上都有和江宇澄保持通话,但是无法见面的悲哀和想念,似乎总是没有办法好好地传递给他。   她终于明白平日的江宇澄究竟有过得多么辛苦了。作为他的妻子,她居然不能替他分担烦恼,甚至还自以为是地给他添加了诸多的麻烦。   明明知道他现在可能抽不开身,但是,她好想他,好想听到他的声音,好想飞奔到他的身边,好想让他抱抱自己。   苏棉越想越难受,在独处的漆黑寂静的夜里,她分外地,需要他。   ——   在人生地不熟的北方城市度过了一周的江宇澄,根本来不及思乡,没日没夜的会议和工作,堪比春节时在舟市加班加点的拼劲。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到茶水间泡了杯极浓的咖啡,忍着苦涩喝了几口,倦意才渐渐减轻了一些。   他记起今天还没有打电话给苏棉,如今时间已是十二点半,按照苏棉平日的作息习惯,恐怕她早睡了。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地掏出了手机,才发现一个小时之前,居然有一条来自苏棉的短信。   他点开一看,随即笑了。   “还不赶快回来,臭姜!死鱼!烂橙!”   他何尝不是无比思念她。   于是他事不宜迟,快速地打下了回复的短信。   ——   苏棉半夜又醒来了一次,自从江宇澄出差以后,她几乎没怎么安稳地睡过一场好觉。她迷迷蒙蒙地去了厕所、喝了几口温水,然后又软绵绵地趴在了床上。   她静静地睡了一会儿,突然又睁开了眼睛,像是心有灵犀般地,她拿起了床头的手机,点亮,屏幕的上方果然有江宇澄的回信。   相隔着千山万水,他依然宠溺而温存地对她说——   “来找我,笨蛋。”   于是,苏棉连夜收拾了行李,订下隔日最早一班飞机的机票,从南方横越到北方,终于来到江宇澄出差的城市。   江宇澄今天有工作实在抽不开身,苏棉下了飞机,根据江宇澄发给她的指示,一路摸索到了他居住的酒店。她顺利地从前台拿到了他的房间门卡,打开门,扔下行李箱,就扑到了双人床上。   床头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是江宇澄流畅的笔迹:“好好休息一顿,等我结束工作了,和你一起吃晚餐。”   苏棉深夜收到江宇澄的短信后就立即为出发做准备,路途上她亦一心想着他,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她撕下便利贴,十分珍惜地放入了口袋,然后从床边抓起江宇澄的衬衣,抱在怀里,嗅了嗅,满足地笑了。   那是比任何人都要让她感到安心的气息。   我来了哦,老公。   ——   江宇澄工作时间内一向极少分心。   就算在出差至今的一周和苏棉的通话,每天他都是在工作结束后才打给苏棉的,有一两天工作得太晚,还会听到电话另外一头苏棉呵欠连连的声音。   但是今天他的内心异常躁动,甚至在会议的途中分神了好几次。   他一直在挂念着她。   他却始终无法抽身立即见她一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本应七点前就可以结束的工作,因为来自总部的临时安排,硬生生又延迟了两个小时才下班。江宇澄和苏棉约好的晚餐又落了空,回去酒店的路上,他走得飞快,北方的寒雪在他的肩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来到房门前,他突然有些紧张,他好久没有尝试过因为要见一个人,而变得不知所措。他带着蠢蠢欲动的期待打开了门,然而房间内一片寂静,地板上摊放了一个凌乱的行李箱,那是苏棉来过的痕迹。   从极度的欢喜到失落的落差让江宇澄叹了一口气,他打苏棉的电话,一直处于没人接听的状态,上一条苏棉发给他的短信,已经是追寻到一个多小时前,她说晚饭后要找一些娱乐节目。   苏棉在北方无亲无故,人生地不熟的她应该也不会独自一个人晚上逛街,那么她的活动范围,照理就是酒店附近了。   然后他就在电视机前发现了一张酒店娱乐设施的宣传单。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是一个亲妈,江苏才分开了一章,我就让他们两夫妻见面了,难道这还不是亲妈吗~   ☆、姗姗来迟      室内恒温游泳池。   夜幕穿过了玻璃天花为室内带来了黑夜,明亮的灯光亦把游泳池的水面映照得波光粼粼。由于时间已晚,出入在游泳池的客人并不多,江宇澄一下子就发现了那抹跃动的身影。   他迈步走到了游泳池的终点位置,等着苏棉游到他的面前。   苏棉身材娇小,似乎还很容易生病,大概也不擅长运动,但是江宇澄不知道原来她游泳这么好,她在水面上活动自如,白皙的双臂划开了一个又一个波浪,就像一条无拘无束的美人鱼。   那是他的美人鱼。   只能由他亲手去捕捉。   苏棉似乎游累了,于是一口气游到了岸边想要休息,她脱下泳镜,才知道伫立在跟前的人是江宇澄,穿着大衣西裤的他和这座泳池简直格格不入。   苏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盈盈地笑了:“你怎么来了?”   江宇澄蹲下看她,丝毫不介意她拂水的动作洒到他干净的鞋面上,她扬起头看着他,双瞳比水面还要明亮,又说:“我终于见到你了。”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对她伸出手,“跟我走吧,老婆。”   苏棉觉得江宇澄似乎十分焦急。   苏棉稍稍冲了个澡,换上便服,才一走出更衣室,就被江宇澄牵着手离开了游泳池,一路飞快地走回房间。   一向君子翩翩的他,居然在开门的时候显得有些浮躁,他把苏棉拉入了房间,利落地上了锁,二话不说就把她压到了门上一阵狂吻。   苏棉避无可避,之前江宇澄的亲吻总是带着克制的温柔,她还不曾领略过他的如此纵情的一面。她闭上了眼睛,接受着他的掠夺,直到她觉得快要窒息的瞬间,他的唇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他舔了舔她湿润的嘴唇,“苏棉。”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话想说,但他只是搂着她,埋首在她的发丝间,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苏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出差之前修剪过的短发,不过才短短的一周,似乎就长了,发梢刺入她的指尖,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痛,她恨不得拥抱他所有的一切。   她充满怜惜的举动让江宇澄笑出了声音来,他没想过要在她的面前示弱,却得到了意料之外更好的效果。他再一次搂紧了她片刻,才放开了她。   “我先去洗澡。”   面对如此暗示性极强的话,苏棉告诉自己,实在不能乱想。之前那么多次气氛极好的机会,他们都没有发展下一步的举动,想必今晚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苏棉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想起身上还穿着便服,眼看如今时间也不早了,她从行李箱翻出了睡衣,她才刚把衣服脱下,浴室的门居然出奇迅速地打开了。   苏棉不敢回头,三两下连忙扣上睡衣的扣子。   江宇澄也不曾预料到,一洗完澡出来,居然撞见了如此香艳的场景。   江宇澄的沉默让苏棉感到更加难堪,“你今天怎么洗澡洗得这么快?”   “因为着急。”   “急什么……啊!”苏棉的视线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江宇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抱起了她,随后两人一起跌到了柔软的床上。   江宇澄很快就压了上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怀里的她。   苏棉觉得来到北方后的江宇澄变得不太一样了,如今的他似乎特别……情意绵绵?   江宇澄只是抱着她,柔声问:“一个人出门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怕不怕?”   一旦经过长时间深入了解后,江宇澄就知道表面上独立坚强的苏棉,实际不过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胆小女人罢了。她的世界很小,一个温馨的家就足矣,她的野心也很小,她只渴求他也能够爱她。她不辞万里,放下所有胆怯,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苏棉摇了摇头,认真地说:“起初是怕的,我从来都没有试过一个人出远门,但是,我一想到你就在这里等我,就不怕了。”   他说:“我很想你。”   “我也是。”   他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已经情动,她却似乎毫无准备,还以为他对她毫无兴趣,真是让他不知该怒还是该笑好。在即将迎来第一次的夜晚里,他决定软硬兼施、循序渐进,让她一步一步醒觉起来。   他又问她:“我出发的那一天,你说过的话是不是认真的?”   “我一直都很认真的。”她顿了顿,困惑地问,“……是什么话?”   这一周内他早已把临别时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回顾了千万遍,他一字不差地重复:“你说‘等你出差回来以后,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吧’。”   她想起来了,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虽然我的出差还没有结束,但是你来找我了,我们就不是异地分居了吧?”   他话里的逻辑有点儿把她绕晕了,“嗯?”   “我们……”他在她的耳边吹了一口气,“做吗?”   陌生的触感让苏棉的身体打了个颤抖,他更进一步搂紧了她,连她细微的反应都不错过。苏棉涨红了脸,就算她在男女之事的方面再愚钝,此刻她也已经识穿了他的阴谋诡计。他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却还故意使坏用模棱两可的暧昧话语问她,一句“做吗”,指的究竟是要不要做“真正的夫妻”,还是要不要做……   她对他又爱又恨,咬紧了嘴唇,就是不回答他,他索性耐起了性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的敏感部位,就是要逼她亲口说出那个答案。   “做吗?”   她被他吻得意乱情迷,迷迷糊糊之间,她听见了心中最真实的回答。   “做……”   他笑了,不再顾虑忌讳,动作变得更加张狂。   在他的吻的驱使下,她的体温很高,但是双手却依然冰凉,他怜爱地把她的手拉到了胸膛,下面就是他的心脏,他想要给予她所有的热情。   但是不够,无论再说什么,始终不够。   她终于绽放在他的身下,原来亘古不变的原始律动,就是点燃彼此的最好方法。   同时点燃的,还有两人之间姗姗来迟的热恋。   ——   苏棉这一晚睡得不□□稳,身体里就像有一株火苗,熊熊燃烧着,让她温暖又难受。   当她半夜惊醒过来,抱着她入睡的江宇澄便立即睁开了眼睛。   “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苏棉无声地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的神态让江宇澄相当心疼。   他轻轻拨开她的刘海,“身体不舒服?”   “有点儿。”   “哪里?”   她嗔怪般地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突然说:“比起在这里,你肯定希望第一次是在家里更好吧。”   “其实第一次在哪里没有关系,只要我的第一次……是和你就行了。”   苏棉羞赧的回答让江宇澄的内心雨过天晴,他亲吻她的额头,温存地说:“睡吧,我在这里。”   江宇澄简单的一句话,居然真的让苏棉得以安稳地入睡了。江宇澄的体温和呼吸都和她连在了一体,她拥有了前所未有最真实的安全感。   直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了她。   江宇澄首先坐了起来,“我去开门,你继续睡。”他用被子把苏棉的身体盖得严实后,才起床穿上衣服,走去开门。   “哪位?”   “江二少,是我。”   苏棉躺在被窝里,也听出来了门外甜糯的女声。   江宇澄打开了门,坦然地看着合作伙伴的秘书小姐,“肖秘书,请问有何贵干?”   “我是特意来提醒你的,咱们周总临时把今天早上的会议提前了,时间定在半个小时后,希望你不要迟到。”   “谢谢,我会准时到的。”   肖秘书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满心期待地提议道:“咱们公司的地址有些难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由我带路,我可以进去里面等你吗?”   江宇澄不慌不忙地向前了一步,若有若无地挡住了她看进房间里的视线,“不必,我的老婆还在睡觉,她不喜欢被外人打扰。”   肖秘书的笑容停滞了一下,“少夫人来了?那……我就在楼下餐厅等吧,有什么事情的话,请你跟我联系。”   江宇澄点了一下头,干净利落地送走了肖秘书后,回到房里,床上的苏棉裹着被子,只探出了脑袋,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怎么了?”   “你真受欢迎。”   “什么意思?”   “那些人明知道你结婚了,还是对你兴趣不减。”   他笑问:“吃醋了?”   苏棉不回答,翻身背对着他。   他二话不说,直接隔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   她惊呼一声,然后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我当你的老婆实在有点儿失败,是不是大家都认为我配不上你,所以很容易趁虚而入?”   “没有人可以介入我们。”他说,“苏棉,我只恨自己觉悟得太迟,一直以来让你担惊受怕,你不需要觉得自己失败、配不上我,你就是配我最好的人,你做自己就好。”   苏棉感动地回头亲他,入戏很快的江宇澄马上双手齐下,裹在苏棉身上的被子很快就松散开来了。   苏棉红着脸提醒他:“你不是要赶着开会吗?”   他应了一声,深深地吻了她一遍,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我先去工作了,你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我觉得我写得挺含蓄的了……   ☆、食髓知味      又是极其忙碌的一天。   连续工作了将近十个小时,江宇澄不禁深深地打了个呵欠,明明是和之前完全一样的工作模式,但是自从苏棉来了以后,就算再忙碌,江宇澄也觉得每一天都是充实的。   回去酒店的途中,江宇澄碰巧遇到了一起共事的男人,这些天大家都一直呆在一起,关系也算是比较熟络。   “对了,听说最近你老婆过来了?”男人问。   提起苏棉,江宇澄自然而然就笑了,“是。”   “难怪最近连续加班还春风满脸,身边有老婆在就是不一样。”   江宇澄赞同道:“确实是不一样了。”   “下次带出来见一面吧,大家早就对传说中的江少夫人久仰得不得了,再继续八卦下去,都快没心思工作了。”   江宇澄从来就没有打算隐瞒苏棉的事情,何况两人如今的感情早已日增千里,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苏棉就是他的女人。   “嗯,等我回去问问她的想法。”   江宇澄回到房间,苏棉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衣角都翻起来,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肚子。他走过去,帮她把衣服撩好,没想到她就醒了,“回来了?”   每天起早贪黑去上班工作的人明明是江宇澄,但是每天回来以后,苏棉好像比他还要累的样子。他不在房间那段时间里,她究竟都在做什么呢?他正要问出口,她就笑嘻嘻说:“我今天上网看到附近有一间餐厅的评价很好,等你忙完手头上的工作以后,我们一起去试试吧。”   “好啊。”他低头就要吻她。   她发出了清脆的笑声,即使双颊的温度迅速升高,她仍然仰起脸接受他的亲吻。   不一会儿后,苏棉眼看着彼此身上的衣服陆续减少,她小声提醒道:“你你你你今天不先洗澡?”   他挑了挑眉,看着身下渐渐荡漾的小女人道:“待会不是还要出汗?”   “那……你吃饭了没?”   “好像还没有。”他故意咬了她一口,“不如先来场饭前运动解解馋?”   “你每天工作那么久,晚上回来还不停……不累吗?”她的气息变得越来越不稳。   “嗯?你感觉不到吗?我早已对你食髓知味。”   ——   翌日清晨,江宇澄一如既往很早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洗脸刷牙、换衣服,出门前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苏棉,才发现她已经醒了,炯炯地凝望着他。   “你每天都穿着这件大衣呢。”她伸手摸了一下他身上的羽绒大衣。   “因为是你买给我的。”   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牵着他的手,一摇一摆的,就像在撒娇一样。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告诉你。”   江宇澄柔声说:“等我回来再说。”   她点点头,在他的暗示下,主动吻了他的脸,然后和他道别。   江宇澄出差至今已经将近两周,按照原定最快的计划,在北方的工作理应迈入了最后部分,所幸这些天的进度一直很顺利,如无意外,再过不久,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忙里偷闲时,江宇澄不禁掏出手机和苏棉聊着短信,话题几乎全都无关紧要,但是笑容却不曾离开过他的脸。   “江二少。”   江宇澄抬起头,肖秘书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什么事?”心里想的却是苏棉说她午餐吃了一顿味道很甜的蛋包饭。   “有些事我想和你单独谈一下。”   肖秘书神色严肃,江宇澄见休息时间还有一段时间才结束,便和她一起去了一旁空着的会议室。   “是周总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吗?”   “不是。”肖秘书说,“是关于……少夫人的事情。”   “她怎么了?”   肖秘书抿了抿唇,忐忑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我有一位朋友是在报社工作的,他说前不久收到爆料,说江少夫人在舟市秘密和一名男子见面,似乎……动作还颇亲密。”   江宇澄接过照片,即使只有一张侧脸,他也认得出来那的确是苏棉的脸孔,她和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坐在一起,两人含笑地对望着。   不是尹振亚。   江宇澄稍稍松了一口气,心口却又像被什么无情地抓住了一样。   肖秘书留意着江宇澄的神情,斟酌道:“照片上的少夫人,看起来好像笑得很开心。”   江宇澄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把你朋友的手机号码给我。”   如此不容抗拒的命令语气,肖秘书只好乖乖地交出了朋友的手机号码。随后,她仍然不死心地追问:“二少认识照片中的男人吗?”   江宇澄把照片握在手里,似笑非笑地说:“肖秘书,谢谢你主动告诉我这个消息,不过关于这张照片的一切记忆,请你最好忘得一干二净,也请你不必再干涉我们两夫妻之间的事情。”   肖秘书震惊地问:“难道她出轨了你还要原谅她吗?”   “没有什么出轨。”江宇澄转身离去,“也没有什么不原谅。”   ——   面积一览无遗的酒店房间里,苏棉一直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江宇澄回来,殊不知,门外准备进来的江宇澄也抱着同样的心情。   他和苏棉经历了那么多才终于情投意合,他决定暂时忘记肖秘书说过的话,放下所有顾忌,拿出钥匙开门。   苏棉听到声响,连忙跑去迎接他。   “你今天早回来了呢。”   “嗯,工作都完成得差不多了。”   苏棉接过他的大衣,没有像平常一样迅速挂到衣架上,而是抱在怀里,怯生生地看着他。   “怎么了?”   “今天早上你出门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那是一件可能有点儿严重的事情。”苏棉小心翼翼地说,“我坦白了以后,你可能会怪我……也说不定。”   江宇澄立马想到了肖秘书给他的照片,此刻苏棉略显心虚的表现,就像冥冥之中默认了他心中不愿意承认的猜测。只要一略过那个念头,他就头痛欲裂。但是,苏棉还等着他的回答,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失望。   “你说吧。”   苏棉深呼吸一口,把江宇澄的大衣挂好,转身走到书桌前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我想给你看的,就是这份东西。”她驾轻就熟地打开了桌面的一个文档。   江宇澄一看,不由得怔了怔。   苏棉要给他过目的,居然是一份创业企划书。   作为一个商人,不论出发点是什么,江宇澄依然把面前这份创业企划书粗粗浏览了一遍,那是一份中式餐馆的创业企划,投入的资金不大,规模也小,理念也稍显生嫩,说不上完美,但也不功不过。也许唯一的亮点,就是字里行间来自于作者的诚意。   企划书的最后署名是——苏棉。   江宇澄约莫也猜到苏棉的意思了,“你想要创业?”   苏棉没有躲避,“是。”   “我可以问理由吗?”   “那可能是一个有些自私的理由。”苏棉笑了笑,“其实我对于创业并不算特别热衷,我大学的专业在经商方面也没有涉及到,我简直就是一个□□为零的菜鸟。不过,我要和你互相扶持、并肩前行的想法,真的是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江宇澄,我想成为的是你的妻子,而不是你的累赘。”   “我一秒钟都不曾觉得你是我的累赘。”   “我知道,因为有这种想法的人是我。”苏棉说,“我和你之间,年龄、家庭、地位、财富、学识,你所拥有的每一样东西几乎都和我有着难以衡量的差距,以我目前的能力,我无法肯定最后的结果会不会只是一场徒劳,但是哪怕只有一丁点也好,我也想要更加接近你。”   江宇澄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认同,他正在沉思着。   苏棉只好继续说:“我也知道,你的家人不喜欢我抛头露面去工作……”   “但是他们当初没有说不让你去创业。”江宇澄伸手捏了捏苏棉的脸,“你把文字的漏洞钻得很细,我只能叹为观止。”   “这么说……”   “你尽管放手去做,我爸那边一切有我为你护航。”江宇澄看着苏棉惊喜地笑逐颜开,心底瞬间柔软了下来,“你说你想成为的是我的妻子,而不是我的累赘,那么我是你的丈夫,我也不愿意制造一个束缚你的囚笼。”   苏棉二话不说扑到了江宇澄的怀里,江宇澄笑着接住了她。   “话说回来,你以前真的没有学过创业的课程吗?我觉得你这份企划书写得还有模有样的。”   “我是没有学过,不过前段时间,江恬找了个创业专家帮忙指导我,当时我还特意跑去了舟市一趟。”   一些巧合的思绪一闪而过,江宇澄问:“是我出差的这段日子吗?”   “你怎么知道?”   江宇澄静默片刻,拿出了藏在口袋里的照片,“今天有人给了我这张照片。”   苏棉看了一眼,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照片中的女主角竟然就是自己,而和她“含情脉脉”对视的男主角,是那天江恬请来指导她创业的专家。当时行为举止明明相当规矩的两人,通过微妙的角度抓拍,硬生生变成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我和他交流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我没有出轨!”苏棉连忙解释。   江宇澄把照片撕得粉碎,“我现在知道了。”   苏棉惴惴不安地问:“你不怀疑我吗?”   江宇澄抱着她疲惫地摇头。   他只是懊悔,当时的他居然有过一丝顾虑,真蠢。   苏棉继续担忧地问:“我被人拍到这样的照片,怎么办好呀?”   “我不是说过,一切有我为你护航吗?照片的事情你放心,我早就处理好了,从此以后,没有一个狗仔再敢把你和其他男人放在同一个镜头里,当然,除了我以外。” 作者有话要说:  hoho   ☆、你叫我什么      江宇澄在北方的工作终于圆满结束,在返回香城的前一天晚上,合作公司为这次的良好合作举行了一场小型的庆功会。   江宇澄决定带苏棉出席。   苏棉不喜应酬,也不擅长应酬,不过她清楚身为江宇澄的妻子,这是她必须学会的一个本领。她前往北方时带的衣服不多,几乎都是休闲的款式,为了这场庆功会,她特意去买了一条比较正式的裙子,然而天气实在太冷,她忍不住又在外面套了一件长羽绒服。   幸好参加庆功会的人的衣着也并不隆重,苏棉身处其中也不会显得格格不入。她一直站在江宇澄身侧,吃着可口的餐前小菜,直到四周议论声四起,她顺着大家的目光朝会场的焦点看去,一对男女正携手从门口缓缓走来。   男人的年龄约莫五六十岁,一流的西装皮鞋,一眼就知道是一名贵人。但是真正令众人瞩目的是他身旁的女伴,姣好的五官、精致的妆容、昂贵的首饰,以及性感优美的晚礼裙,大胆地展现着雪白饱满的双峰,如此的一位佳人,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人群中相当瞩目的存在。   “那位就是我这次合作公司的老总,我们过去打声招呼。”江宇澄说。   苏棉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了那位老总的面前。   “周总,恭喜我们这次合作的圆满成功,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了。”   “哪里的话,和江二少共事,不光是我,咱们公司的员工也相当愉快,场面话就不用多说了,咱们就期待下一次的合作吧。”周总乐呵呵地说,随即看向苏棉,“想必这位就是江少夫人了吧?真是闻名不如一见,果然年轻可人,幸会幸会。”   苏棉礼貌地和周总握了握手,她知道自己嘴笨,在没有十足把握开口之前,她便静静地微笑,把应酬的任务放心地交给了身旁的江宇澄。   不一会儿,江宇澄就在她的耳边体贴地说:“我和周总还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商量商量,你先去坐着吃点儿东西吧。”   然后苏棉听命坐到了角落的位置,一边悠闲地吃着东西,一边等待江宇澄回来。   “江少夫人。”   苏棉不慌不忙地抹了抹嘴角的酱汁后,回头,刚才那位性感瞩目的佳人居然径直坐到了她的身旁。   佳人说:“你好,我姓肖,刚才我们已经打过会面了。”   “肖小姐,你好。”   肖秘书神态妩媚,道出的话却是暗藏锋利:“听说这次江二少来北方工作,原计划似乎并没有携眷,为什么少夫人会突然之间现身了呢?是江二少的安排,还是少夫人的有意为之呢?”   苏棉淡淡一笑:“我和阿宇还在新婚阶段,他这次出差,是我们之间第一次分隔这么远,几天不见,彼此自然很是挂念,促使我跟随他来到北方的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出于‘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热情吧。”   苏棉从不亲昵地称呼江宇澄为‘阿宇’,也不会说出文绉绉的情话,不过她更不会白白地让人欺负到她的头上还不懂得反击。   苏棉利落的还击在肖秘书的意料之外,原以为一个入世未深的土包子居然如此牙尖嘴利,“好一句‘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不知道少夫人除了对江二少抱有这种热情以外,是否还对别的男人同样‘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呢?”   苏棉很快就联想到了江宇澄给她看的照片,江宇澄说过他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情,她自然相信他,如今肖秘书会跟她谈起这件事情,最大的可能性,这张照片的源头就是来自于肖秘书的身上。   “的确是有。”苏棉处变不惊地答:“我爸。”   肖小姐讥笑道:“像你此般姿色平平的人能够爬到江家少夫人的位置,果然不是毫无本领,你在二少面前装纯的演技真不愧是入木三分。”   “古龙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茶只要是热的,不会太难喝,女人只要是年轻的,不会太难看’,我纵然姿色平庸,但是肖小姐,你不可否认,这句话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苏棉扫了一眼肖秘书脸上的妆容,一眼看去固然精致美艳,近看却是一层又一层无奈的厚重。   在职场爬滚多年才走到今日的位置的肖秘书闻言,难免有些动摇的恼怒,“年轻?没错,现在的你的确还能有这个资本炫耀,但是再过几年呢?当你连这个东西都失去了,你认为你还能在江家少夫人的位置上维持多久?”   “不论最终我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至少现在大家的眼里,拥有‘江家少夫人’这个称号的人是我,而始终都不是你。”   “你……”   肖秘书还想继续争辩,却见苏棉懒懒地摆了摆手,示意她看向身后,江宇澄和周总已经结束了谈话朝她们走来,“如果你今晚还想保持你的‘美丽’,我和你的这场没有营养的谈话应该就此终止了,而如果你仍然意犹未尽,那么,我就只好奉陪到底了。”   肖秘书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吞回了喉咙,在周总的呼唤下,离开了座位。   “阿棉。”   苏棉轻轻抿了口果汁,只见江宇澄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朝她挥了挥手。   于是她放下杯子,站起身,还没有走到他的面前,就一把被他拉到了僻静的阳台上,长长的窗帘盖在了他们的身上,遮挡了会场里所有人的视线。   他专注地吻着她。   他的热情总是让她猝不及防,她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逃也逃不掉,更何况,她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逃。   直到感觉到她的呼吸不稳,他才放过了她。   “真亏你说话那么牙尖嘴利,接吻的技巧却依然还是一塌糊涂。”   苏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听到刚才我和她的话了……”   “只留你一个人呆在这个大染缸里,我怎么可能轻易放心得下?”他在她的耳边呼吸,“不过你反击得很好,记住,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一律都可以不留情面反击回去,江少夫人的位置永远只有你一个人。”   她感动地抱紧他,耳鬓厮磨间,他问她:“对了,刚才你在肖秘书面前叫我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阿宇?”   “平常你怎么叫我的?”   “江宇澄。”   “来北方之前发给我的短信,你骂我什么?”   “……臭姜、死鱼、烂橙。”   “给你一次机会,再叫一遍?”   她吞了吞口水,缓缓道:“老公……”   他笑了,故意咬了她一口,“乖。”   苏棉难得没有被他吻得糊涂,她灵敏地察觉到自己正身处下风,如果此刻还不翻身,以后可一辈子就被他吃着走了!她连忙狡辩道:“你不也一样?宁姐说你以前都在手机通讯录里称呼自己的女朋友‘小甜心’,但是我呢,就单单一个连名带姓的‘苏棉’,虽然我知道我一点儿都不甜……”   江宇澄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她居然告诉了你这件事,阿棉,我没想过我当年的无知和幼稚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误会,我……还有有必要解释一下。”   说是生气,苏棉到不至于如此小气,不过对于江宇澄过去或许炙热的情感经历,她确实是有些介怀的。   “当年我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的时候,我突然被家里送到了国外留学,莫名其妙就离开了身边熟悉的一切,一个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我逐渐产生了叛逆的思想。到了国外才几个月,我就荒废了学业,整天沉迷玩乐,就连对待感情,也是抱着玩玩的态度。短短一年间,我开始了也结束了一段又一段数不清的感情,最混账的一次,我和一个女生前后只交往了两天就分了手。每一任的女友,我都叫她们‘sweet heart’,但那不是爱称,只是一个代号而已,我甚至连她们的相貌和姓名都记不住。”江宇澄懊悔地闭上了眼,“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其实我一直都害怕,有一天你发现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让你彻底失望了怎么办。”   江宇澄的剖白在苏棉的预料之外,她没有责备他,只是轻声问:“那年你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一定过得很寂寞无助吧?”   江宇澄双眸微颤,再一次抱紧了她,“阿棉,如果我能早些认识你多好。”   她说:“我一直在等你认识我。”   “……我让你失望了吗?”   “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未来,你都是最好的江宇澄。”   江宇澄释然地笑了:“阿棉。”   “嗯?”   “虽然你不是‘sweet heart’,但你是我的苏棉,独一无二的苏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五一节日快乐~   ☆、炙热的印记      从北方回来后,江宇澄转头就立即前往舟市报备这一个月以来的工作,苏棉则独自留在了香城着手准备开店的事宜。   江宇澄只在舟市呆了两天就一脸愁容地回来了。   苏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次江宇澄去舟市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要说服江凯涛认同她的创业计划,如今江宇澄这副神情,她也略略猜到了此行的不顺。   然而江宇澄的回应却是:“我工作上的事情没有问题,我爸也算是同意让你开店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   “是江恬。”   “她怎么了?”   “集团总部从半年前就在筹备着一个大型的发展企划,虽然有很多竞争者也瞄准了这个企划,但是我们集团无论从企划的构思还是人员组织结构上,都是足以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的,可惜的是,这个企划最终还是落标了。白白流失了一个如此庞大的企划,总部开会决定从企划的每一个细节找出失败的根源,现在发现有问题的地方……主要是集中在江恬负责的环节。”江宇澄叹息道,“江恬负责的工作任务,可以说是整个企划中最简单的部分,谁都不曾想到,出错的人竟然会是她。”   苏棉和江恬一直都有保持联系,她十分清楚这段时间江恬为了工作总是经常熬夜,那么拼命工作的江恬,怎么会轻易就犯下那么重大的错误?   “江恬是怎么说的?”   “她已经一口承认了所有的错误,即使她是江家的人,但是依然让集团损失了很大一部分的人力物力,现在总部正在商讨对她的处罚对策。”   想到江恬如今可能面对的处境,苏棉有些低落,她想着转开话题,才多口问了一句:“那个企划最后中标的是哪间公司?”   “是一间成立时间很短的小公司,和旗江集团的规模几乎没法比。”江宇澄说出了那间知名度并不高的公司的名字,苏棉一听,却是倍感熟悉。   苏棉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江宇澄以为她是在担忧江恬,柔声安慰道:“等过段时间,无论处罚的结果是什么也好,你也去舟市陪陪她吧,她一定很想见你。现在,你先专心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知道了吗?”   苏棉点下了头。   就算江宇澄没有道明,苏棉也清楚因为发生了江恬工作上的祸端,江家才会比想象中轻易就同意了她开店的事情。世事就是如此残酷,有得,必有失。   因为有江宇澄或多或少的帮忙,苏棉开店计划进展得相当顺利,餐馆的铺位选在了小区附近的一座商场的二楼,租金有徐苍文出面,商谈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金额,加上人员的聘请,三个月后,苏棉的餐馆总算开张在即。   餐馆的名字简单又奇特——“江苏”,然而餐馆主打的菜式却并不是江苏菜。   开张前一个晚上,徐苍文和蒋京都自发前来祝贺苏棉,加上江宇澄,一共四人在餐馆里尽情地开着小小的庆功会,没一会儿,苏棉醉倒了,没一会儿,酒就喝完了。   江宇澄小心翼翼地把苏棉抱到了休息室后,回头无奈地问徐苍文:“你把老板娘灌倒了,明天开张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这个老板在吗?”徐苍文摇了摇酒杯,“兄弟,我最清楚你的酒量到哪里了,我去买酒,今晚这么高兴,别不赏面子。”   徐苍文离开了餐馆后,一直趴在桌上玩手机的蒋京抬起了头,深深地望着对座的江宇澄。江宇澄以为她刚才是睡着了,便简单解释:“苍文去买酒了,很快就回来。”   蒋京抿了一口酒,深红的唇印落在了酒杯口,今晚出门前,徐苍文说她不衬这种颜色的唇膏,她偏偏不听,固执地涂上了双唇。这个颜色多好,那么鲜活,那么炙热,是属于她的印记。   “这间餐馆虽然是以苏棉的名义开的,但暗中其实都是你在打点吧?”她不失妩媚地问。   江宇澄喝了酒,情绪有些漂浮,面对蒋京刻意的挑拨,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是我是她,又有什么区别?她想做的,只要我有能力,我都会一直奉陪下去。”   “这样的苏棉,真的适合你吗?”   “非她不可。”   蒋京咬着唇静默了几秒,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江宇澄。   江宇澄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苍文差不多回来了。”   “江宇澄。”她说,“我喜欢你。”   “够了。”江宇澄话音刚落,蒋京一下子凑了上去想吻他的唇,他反应得快,侧了侧头,却还是让她吻到了下巴。   “试着忘记苏棉,看我一眼好不好?”蒋京故意放轻了声音,呼吸离他那样近。   江宇澄厌烦地皱起了眉,原本他顾着苏棉和徐苍文的情面才会对她处处忍让,但是如今他已经到了非把她推开不可的地步了。他才往后退了一下,门口突然传来了声响,蒋京最先回头,徐苍文立在门口前,提着两个塑料袋,在静谧的夜里,目光深邃。   一切的偶然就是精准得令人防不及防。   蒋京看着徐苍文怔了怔,随后挤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从认识我的那一天起,你应该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江宇澄离蒋京很近,只有他清晰地看见了蒋京颤抖的肩膀。   徐苍文什么都没说,然而他沉默的呼吸,对于蒋京来说就是最大的煎熬。羞耻和悔恨终于迸发,蒋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餐馆。   江宇澄淡淡地问徐苍文:“你要听我解释吗?”   “洗耳恭听,不过,不是现在。”徐苍文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在了地上,“你知道,我很少去怀疑,也很难去相信。”   江宇澄苦涩地失笑:“快去追她吧。”   徐苍文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指着江宇澄下巴显眼的唇印,“记得把唇印擦一擦,再往左一点儿,对,就是这里。”他叹了一口气,“我都叫她今晚不要擦这么深色的口红,她不听话,兄弟,我也没办法。”他抛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这一次,真的离开了。   江宇澄看着指尖上模糊的深红唇色,拿来纸巾擦了擦,还是觉得不够,走进卫生间彻头彻尾冲洗了一遍,才觉得满意。   夜色依旧醉人,不过无论是谁,都已经没有了庆祝的心情。   江宇澄去了休息室,苏棉蜷缩在沙发椅上,双颊嫣红。   他的双手撑在她的耳侧,弯下身吻她,不放过她一分一秒的呼吸。   她被他弄得有些醒了过来,“一股酒气。”   他没有理会,把她的抱怨通通吞进了肚子。   她只好敲打他的胸膛,“你做什么……”   他言简意赅地说:“消毒。”   “消毒?今天早上就已经把店里的餐具都消毒好了啊……”她答非所问,没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他意犹未尽拍了拍她的脸蛋,然后坐到了她的身旁。从休息室的窗口朝往看去,一座如圆月般彩光闪耀的摩天轮仿佛近在眼前。   他决定把餐馆的铺位选在这里,这一座摩天轮也算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   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结婚前他所承诺的“明年之约”?   只是当时的江宇澄不曾想到,这座延期无数的摩天轮终于在一个月后正式开放,然而他和苏棉宁静美好的幸福却难以兑现。 作者有话要说:     ☆、相对的幸福      “江苏”开张后,多得周边的亲朋戚友的极力推荐,加上苏棉在菜式上满腔诚意的构思,餐馆的生意比苏棉预想中还要火爆,在网络上的好评甚至一路高涨。   即使苏棉在餐馆本职担任的工作不多,不过她每天看着这间充满着心血的小餐馆挤满了客人,她仍然会主动一手一脚去招呼客人,每天晚上餐馆打烊以后,她累得几乎提不起脚回家,却依然满足愉悦。   这天正好有电视台慕名而来到“江苏”拍摄美食节目,因为江家不喜欢她太过抛头露面,她便把对电视台公关的工作放心地交给了店长后,一个人站到了门口休息透气。   为了使电视台的拍摄顺利,“江苏”这时间并没有对外营业,苏棉在门口只站了几分钟,就礼貌地回绝了几位想来光顾的客人。她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正打算把门口锁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靠近了她。   “抱歉……”苏棉话还没说完,一抬起头,就在玻璃门的倒映上看见了熟悉的面孔。   伍哲抱着一个硕大的果篮,冲她温和地笑:“阿棉,祝你生意兴隆。”   苏棉立即乐呵呵地把伍哲送进了“江苏”靠窗的座位。   苏棉惊喜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听爸妈提起,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厉害当了老板娘。”   “别笑我了,这间餐馆是有很多人帮忙出力的,而且才刚刚起步。”   伍哲若有所思地说:“的确,创业不难,守业才难。”   一旦说起工作,伍哲眉眼间似乎就多了一份忧愁,苏棉提议道:“你还没吃饭吧?不如试试我们这里的菜,随便点,我请客。”   伍哲轻轻地摆了摆手,“不了,我还约了人,不瞒你说,其实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拓展一下香城的业务,毕竟爸妈也在这里,我在外面混得再好,终有一天,还是要落叶归根的。”   苏棉笑道:“你已经规划好自己的人生了?”   “从小我就是一个按部就班的成长的人。我一直以来给自己的规划是,22岁大学毕业,积累了两年的工作经验后,24岁开始创业,26岁创建第一间分公司,30岁前结婚——”说到这里,伍哲停顿了一下,苏棉不想彼此尴尬,只好继续保持若无其事地微笑,“现在我的第三个目标也在达成的阶段了。”   话已至此,苏棉索性顺势问:“那第四个阶段呢?有着落了吗?”   伍哲沉默了。   苏棉觉得伍哲这样的表现,并不是“没有”的意思。   伍哲缓缓开口:“我现在心里有了一个十分在意的人。”   苏棉留意到伍哲说的是“在意”,“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我说不清楚,阿棉,我利用了她做了一些很卑鄙的事情,你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对我失望的。”   “所以,你现在是后悔利用江恬了吗?”   伍哲错愕地看着苏棉,面前的苏棉如此平静,亦如此……失望。   他苦笑:“你都知道了?她告诉你的?”   “她没有跟我说过你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有,其实刚才是我在试探你而已。”苏棉捂着眼睛,微不可闻地说,“怎么可能真的是你!”   伍哲说:“之前我跟你说过,我的公司和旗江集团在一个企划上存在着竞争关系,江恬恰好参与了旗江集团关于这个企划的一部分工作,我……用了一些手段,让江恬背叛了旗江集团,最终,我顺利得到了企划的所有权。”   “你们职场的尔虞我诈我不了解,我想要知道的是,你有没有欺骗她?”   伍哲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苏棉执拗地等待着他的答案,直到餐馆里电视台的节目拍摄完成,店长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苏棉不得不起身去招呼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当她和伍哲擦肩而过,她终于听见了他的回答。   “阿棉,我不想骗你,我更不想骗她。”   几乎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苏棉,在伍哲垂头丧气地离开后,她才猛地回忆起了,当伍哲每每提起江恬时,眼中蔓延的是痛彻心扉的懊悔。   更让苏棉猝不及防的是,坏消息总是喜欢接踵而至。   和伍哲见面后几天,一个如常的夜晚,江宇澄和苏棉安慰地陷入了睡眠中,到了深夜,家里的电话急促地响起了,来电的人是江恬,声音里满满都是哭腔:“小叔,苏棉,祖奶奶刚才突然在疗养院发病晕倒了,医、医生说……她已经时日无多了!”   江宇澄和苏棉连夜赶到了舟市,彼时江老太太经过抢救,暂时保住了性命,可是意识薄弱,四肢已经完全丧失活动能力。   江老太太醒来以后,看见儿孙们齐聚一堂,也猜到了死神的脚步已经迫在眉睫,心态反而相当平静。   江宇澄和苏棉一致决定暂时放低香城的工作,一起陪伴江老太太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三天后,苏棉一早在江宅里煲了粥到疗养院,江宇澄因为被重要的工作绊住了,一时半刻实在抽不开身。苏棉去到江老太太的房间门口,江恬正好从里面出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苏棉不由得问。   江恬吓了一跳,低声说了一句没事。这段时间江恬的脸色苍白了许多,苏棉想起了伍哲,复杂的心情变得苦涩,仿佛卡在了喉咙,吞不下、道不出,个中苦涩,只有她和当事人才清楚。   苏棉甚至还对江宇澄保密了这件事。   “是阿棉来了吗?”房间里传来了江老太太虚弱的声音,苏棉只好告别江恬,转身进了房间。   江老太太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双颊瘦削,四肢毫无生气地摊放在床上,一动不动。苏棉看到这幅苍凉的情景,难免一阵心酸。   苏棉打起精神说:“奶奶,我给你煲了粥,是你昨天说想吃的口味。”   江老太太笑了,仿佛连脸上的皱纹都带着无力的倦意。自从经历一场急性的发病后,她的食欲就渐渐减弱了,苏棉不忍心每天看着她的身体只能以吊瓶吸收必要的营养,便每天绞尽脑汁尽量变着花样给她烹调食物。   江老太太只吃了半碗粥就没了胃口,苏棉虽然觉得可惜,不过还是细心地帮她擦起了嘴。这时候江老太太说:“阿棉,只怪我这副老身体不争气,你我前后不过才见了没几次面,就这么快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奶奶你不要说这种话。”苏棉吸了一下鼻子,忍住泪意,“我只是后悔,为什么以前有空的时候我不多点来陪陪你。”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这个凶巴巴的老太婆一定吓着你了吧?”   苏棉认真地摇了摇头,“当时你的态度那么严厉,不过是因为你很疼阿宇罢了,我从小就没有什么家人,虽然我和你的关系有些生分,但其实我一直都把你看做是自己真正的奶奶。”   江老太太的四肢不能动,只能一次又一次用力地微笑:“我知道你是一个心思很好的女孩,如果你不是把我当做了家人,在阿宇把你带到我面前的时候,你就不会如此坦白地和我交流。不过阿棉,真正自私的人是我,我明知道你名义上用三千万换取了和阿宇的婚姻,实则你是深爱着他的,两个人在一起,多爱一些的人付出是最多的,当时我一心希望阿宇能过得幸福,所以才会同意让你们结婚。但是,这段充满偏差的婚姻,一定让你过得很无助吧?”   “不,阿宇对我很好,虽然曾经他的‘好’只不过因为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是,现在的我们真的两情相悦了。”苏棉握住了江老太太的手,虽然江老太太并不能真切感受得到,“奶奶,是你让阿宇和我都获得了幸福。”   江老太太笑得十分宽慰,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后,对苏棉说:“有一件事,也许最后我只能托付给你。”   听到“最后”二字,苏棉的心底一凉,不过她还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是关于阿恬那孩子,她啊,到最后,还是不能让我省心。”江老太太的语气缓慢,“如果有一天阿恬真正下定了决心,就算她要做的是一件出格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够推她一把,她这个人看起来不知天高地厚,其实最害怕的,是得不到任何人的认同。”   江老太太的话意味深长,同时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托付。但是,不光光是为了江恬,为了江老太太,也许,也是因为苏棉自己,苏棉没有深入地追问因由,她笃定地点下了头,“我答应你。”   江老太太闻言舒展了眉头,她看起来,尽管苍老,却宛如初生的婴儿一样身轻如燕。   苏棉永远都会记得那时候江老太太说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江家这个巨大的囚笼,能够从我的死亡开始释放,那么,我这年老衰弱的身体,总算死亦足矣。”   翌日傍晚,江老太太从此辞世长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假期就结束了TAT   ☆、愿无岁月可回头      江老太太有一个遗愿,就是在她去世以后,不需要风光厚葬,她只想成为一缕缕轻柔的烟,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风。   江家虽然一直以来讲究传统,不过江凯涛还是决定遵循母亲最后的愿望。   当江老太太的骨灰细细地飘洒在空中,苏棉不由自主记起了江老太太最后对她所说的话——“如果江家这个巨大的囚笼,能够从我的死亡开始释放,那么,我这年老衰弱的身体,总算死亦足矣。”   只有苏棉才知道,江老太太的遗愿,其实还有一个。   江老太太的身后事结束以后,苏棉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江恬毫无保留地畅谈一次。   苏棉找了好久,终于在江宅花园的吊椅上看见了江恬的背影,正好这天大部分的佣人正在放假,江家的人都聚集在屋子里商谈着事情,苏棉认为机会到来了。   苏棉喊了江恬一声,江恬的背影立马僵硬了起来,随后缓缓地回头,看到了苏棉,才疲倦地笑了一下。   苏棉深呼吸一口,坐到了江恬的身旁,“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就有话直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为伍哲做的事情了。”   江恬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他告诉你的?”见苏棉点头了,她不知是苦是甜地说了一句,“他果然不会瞒你任何事情。”   苏棉不想多费唇舌去解释自己和伍哲的关系,她在意的事情有许许多多,“怎么会是他呢?我一直以为他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的确,过去我喜欢过的人都和他相差甚远。他有哪里好呢?长相普通、性格沉闷,还有一点儿懦弱怕事,生活总是按部就班毫无激情,甚至为了能够让自己爬得更高,不惜和一个不太喜欢的人发展暧昧的关系……”江恬咬了一下嘴唇,“但是我就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啊。我注意到他的那天,是你和小叔的婚礼,当时他从你的化妆间里面走了出来,他哭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为了喜欢的女人伤心成这个样子。后来他突然从香城调职到了舟市,在一个商业场合上,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没想到他居然也记得我。就算我明明知道他在意的人始终都是你,不过我还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他……苏棉,你骂我吧,我知道我下贱,我不知愧改,一次又一次地栽在了男人的身上,甚至还为了他心甘情愿出卖自己家族的事业。”   苏棉定定地看了江恬一会儿,才说:“我不骂你,你一定早就怨恨了自己上千万遍了。我和你一样,是女人,有一个深爱的男人,再痛苦再难过,也不过是希望他终有一天能够珍重我们。江恬,我告诉你吧,那天阿哲来找我,他说他现在有了一个在意的人,那个人并不是我。”   江恬怔怔地问:“……不会是我吧?”   “我想你应该明白答案是什么。”   江恬几近喜极而泣,苏棉看着她闪烁的双眸,又说:“我在你的身边那么多年,见证过你经历的一切,我多么希望你可以幸福。但是,你的家人不会轻易接受阿哲的。”   “我知道,如果还让他们知道集团流标的真相的话……”江恬顿了顿,“我也不想瞒你了,其实我打算要离开了,和伍哲一起,他已经答应我了。起初我想,只要他愿意和我一起走,即使他是出于愧疚也好,还是其它的理由我都没有关系,但是既然现在他的心里有我,那么不管我会遇到再大的阻碍,我都要非和他在一起不可。”   苏棉恍惚觉得,如今的江恬就像回到了高三的那一年,面对着爱情一往无前,就算跌跌撞撞、遍体鳞伤,她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决定。   后来经历了诸多的事情,曾经一度逃出的江恬重新回到了江家,苏棉再次见到江恬,她翱翔的翅膀被剪断了,她困在一个所谓安全的囚笼里,不得不甘愿收起锋芒,一心一意让自己变得更“好”。   苏棉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更喜欢哪一个的江恬,一直以来,她都无法动摇江恬的任何想法,也没有想过要去动摇。因为从她们相交的那一天起,苏棉就下定了决心要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无条件地去相信江恬。   苏棉亦答应过江老太太,当江恬真正下定决心的时候,她要在江恬的背后推一把。   苏棉说:“去吧,江恬。”   再一次插上你的翅膀,去翱翔吧,为了爱情,飞得更高更远。   江恬动容地看着苏棉,“苏棉,能够认识你真的太好了,五年前我是这么想的,五年后,我的这个想法一天都没有改变过。”   ——   自那天后,江恬开始暗暗着手准备着“私奔”的计划,除了当事人外唯一知道整个计划的苏棉为了避嫌,没有再和江恬当众交流过。   终于,江恬离开的日子定下来了。江恬的计划是,趁着近日江宏澄派她独自去外省出差,表面上她装作遵循他的旨意办事,那天早早地出门后,暗地里和等候在车站的伍哲会合。等江宏澄过后察觉失去了江恬的联系,而江恬和伍哲早已经成功双宿双栖了。   苏棉在江恬的计划里,则扮演尽量拖延江家去联系江恬的角色。   在江恬实行计划的前一天晚上,苏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睡。她的心里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塞得满满的,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那份情绪,究竟是难过?愧疚?还是不舍?   身旁的江宇澄注意到了苏棉的反常,他打开台灯,坐起来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苏棉无力地摇头,江宇澄见她这些日子以来总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只觉得满心的心疼,“阿棉,心里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和你分享快乐,也想陪你分担忧愁。”   苏棉一听,心里那股愧疚变得更浓了。她转身蜷缩在江宇澄的怀里,他立马就抱住了她,那么轻,又那么紧。她问:“如果我做了很错的事情,甚至伤害了你……或者你看重的家人,你会生气吗?”   江宇澄似懂非懂,不过他还是老实地回答:“我虽然非常看重我的家人,但是,我也舍不得伤害你。”   苏棉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静静地在他温柔的怀里哭泣。但是越是流泪,就越是空虚无助。   她害怕失去他,也害怕因为自己的一时软弱,丢失了江恬可能的幸福。   翌日早上,苏棉很早就醒来了。梳洗以后,苏棉下了楼,江恬同样也是很早就醒了坐在客厅,如常地一边玩着手机游戏一边吃着早餐。江恬看到苏棉,亲切地喊了一声:“婶婶。”   苏棉只好无视心中膨胀的情绪,坐到了江宇澄身边的位置。   迄今距离江老太太去世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月,虽然说江家上上下下几乎已经平复了情绪,但是在早晨的餐桌上,一家人即使围坐在一起,依然气氛严肃。   江恬三两下就把面前的早餐吃完了,按照原定的计划,她应该是光明正大地迈出家门,自此无声别离。但是她收拾好东西,出门前认真地凝望了一遍家人们的脸,然后冲着一脸憔悴的苏棉说:“婶婶,不如你送送我吧。”   苏棉惊愕地抬起了头,就连在座的其他人也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江宏澄最先皱眉道:“不过是出差几天而已,还要别人去送你一趟,真是小家子气!”   江恬也不恼,笑嘻嘻地回应:“爸,反正我都做过那么多让你生气的事情了,也不差这一次。”   江宏澄一噎,脸色变得更差了。后来是江凯涛出面解了围,“阿恬第一次独自出差,也难怪有些心神不定。阿棉,你就去送送她吧。”   苏棉闻言,马上放下筷子,跟上了江恬的脚步。   江恬笑着回头:“外公、外婆、爸、小叔,拜拜。”以及不在场的姑妈,还有,祖奶奶。   苏棉跟着江恬出门后,两人走出江宅老远,苏棉才心有余悸地问:“你怎么突然做出偏离计划外的事情了?”   江恬言简意赅地答:“伍哲说想在最后见你一面。”   很快苏棉和江恬就来到了约定的车站,伍哲很早就等候在那里,他一身简单休闲的打扮,苏棉觉得他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善良友好的“阿哲哥”。   车站的站台人来人往,苏棉和江恬好不容易来到伍哲的面前,江恬二话不说上前抱住了伍哲。   “你真的来了。”江恬在伍哲的耳边激动地说。   伍哲也抱紧了她,千万言语不用细说,以后彼此交缠的漫长生活会给她真正的答案。   伍哲放开了江恬,看着苏棉,“谢谢你愿意信任我。”   “你们一个是从小陪伴我的哥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只要你们感到幸福,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苏棉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伍叔叔和伍阿姨放心交给我,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他们。”   提起父母,伍哲也有些不忍,不过江恬就在他的身边,他曾经立下誓言,不再懦弱,要为江恬撑起一片幸福的天地。他正要说话,却瞥见了苏棉的身后走来一个高挑的人影,那人沉着一张脸,牢牢地盯着他们三人所在的位置。   不等伍哲提醒,江宇澄就已经开口了:“阿棉、江恬。”   苏棉和江恬皆是一愣,一回头,江宇澄已经近在眼前。江宇澄面无表情地问江恬:“你今天不是要出差吗?我记得你出发的地方不是这里。”   江宇澄的意外出现让江恬猝不及防,她咬紧了嘴唇,想要解释,但又担心说多错多。   苏棉亦不敢对上江宇澄的视线,她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江宇澄却没有责备她们,只是无奈地追问:“如果我不是觉得你们俩早上出门的时候神情有些古怪,多留了一个心眼跟了过来,江恬你难道就打算这样不辞而别了?”   江恬急得掉出了眼泪,“小叔,我没有办法,外公和爸都不会同意让我跟他在一起的。”   “他们不同意你就要抛下我们离开了吗?”江宇澄落寞地看着江恬,“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小叔,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你就这样走了,我才会觉得更难受。”江宇澄向前一步,如昔地伸出手揉了揉江恬的脑袋,“至少你要让我见证你迈向幸福的第一步。”   江恬颤抖着闭上了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澄澈的双眼已经没有了悲伤的泪水,只有动人的笑意。   “谢谢你,小叔。”   江宇澄复杂地点下了头,随后他转头对伍哲说:“要是你敢伤害江恬,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你算账。”   伍哲牵起江恬的手,郑重道:“如果我让她感到一丝后悔,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预定离开的时间已经到了,苏棉强忍住眼泪,挥手对伍哲和江恬告别。   那一天,她从此失去了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大概就会说江苏的陈年往事。   ☆、往昔      那件事迄今过去约莫五年了。   苏棉当时正在念高三,以她的成绩要考上渴望的那间大学还有些勉强,于是她报名去了一间市内颇具盛名的补习班。   在每天补习得昏天暗地的教室里,苏棉认识了一个叫江恬的女生,经过几次的交往后,两人很快成为了密不可分的好友。后来在一次不经意的闲聊下,苏棉才发现,自己心中恋慕已久的江宇澄竟然就是江恬的小叔。   苏棉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有些偏执,一来她十分想通过江恬的关系和江宇澄相识,二来她又十分珍惜和江恬的友谊。如此反复的纠结下,一年快要过去了,苏棉还停留在当年默默无闻暗恋的地步上。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苏棉依然每天坚持去上补习班,而江恬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来了,苏棉以为江恬是打算专心在家备考,便也不去主动打扰她了。   那天补习班下课后,苏棉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的另外一头,传来了她梦寐以求的声音:“你好,请问是苏棉同学吗?”   苏棉觉得他叫自己名字的那短短一秒,是她最为幸福的一秒钟。   然而,江宇澄下一秒却道出了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   “你知道江恬的下落吗?她……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苏棉翘了补习班的课程,来到了旗江集团香城分部,她的身上还穿着高中古旧的校服,路过整个办公楼层时异常瞩目。   江宇澄一直等候在总经理办公室。   彼时大三在读的江宇澄当然还没有接管香城分部,不过大学没有课的时候,他已经在公司学习生意上的事情很久了。由于当时香城分部总经理的位置空缺了一段时间,江宇澄索性借用了这间空办公室和苏棉见面。   苏棉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探了探头,见到江宇澄就坐在办公桌后,她不禁激动得手有些发抖。   “苏棉?”   他试探性地喊了她一声,苏棉深呼吸,强装镇定地走进了办公室。   “我是。”   江宇澄站了起来,按照商务礼仪,他是应该要和苏棉握手的,但是苏棉不懂这些,她因为久违地再次见到江宇澄,双手紧张地交缠在身后,江宇澄见状,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在实习中的江宇澄并没有秘书,于是他亲自去倒了一杯热茶给苏棉。   “你好,我叫江宇澄,是江恬的小叔。这次因为江恬的父亲有工作在身,实在无法抽空,所以我是代替他来跟你了解一下江恬的情况的。”   苏棉轻声应道:“我知道你。”   江宇澄微怔,只听苏棉又勉强地补充:“……江恬经常跟我说起你。”   江宇澄笑了笑:“我和江恬的感情的确很好。”   苏棉没有回话,缓缓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明明是大好的机会,她的双眼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这次我把你请过来,是听说你和江恬的感情很要好,你会不会知道江恬现在的下落?”   苏棉诚实地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联系我,我也不知道原来江恬离家出走了。”   “那么,你有没有线索江恬会去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苏棉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江恬的确和自己无话不谈,前不久,江恬说过她很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情,同时她也十分在意在补习班附近一间汽车维修店上班的男人……苏棉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是“线索”,如果这个想法有可能是真相的话,她反而情愿是她的胡思乱想罢了。   苏棉不敢直说,只得婉转地问:“江恬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   江宇澄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清楚,江恬离开的前一天,恰好回家和她爸爸吵了一架,第二天她就一声不哼地收拾行李走了,我们到了晚上才察觉到。”   如此听来,江恬出走的理由倒不可能只有苏棉想到的那一个,苏棉更加不想说出这件事情了。后来江宇澄和苏棉再谈了一会儿,始终还是对江恬的踪迹毫无头绪,于是江宇澄就让苏棉回去了。   江宇澄礼貌地把苏棉送到了公司楼下的公交站,“如果你有江恬的任何消息,请务必马上联系我。”   苏棉应承了下来,她想和江宇澄多呆一会儿,偏偏她要乘的那辆公交车转眼就来了。在车门即将关闭的一刻,她握紧拳头,鼓起勇气看进江宇澄的眼里,认真地说:“再见。”   江宇澄怔了一下,然后抬起手,冲苏棉挥了挥。   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还会记得我吗?   ——   苏棉和江宇澄短暂见面的一周后,苏棉终于联系到了江恬。   在电话里,江恬正哈哈大笑:“苏棉,哈哈,我输了,他不要我了,哈哈哈哈哈……”   苏棉却在江恬的笑声背后,听出了她绝望的哭腔。   根据江恬给的地址,苏棉二话不说就出发了。路程中,苏棉翻出了江宇澄留给她的联系方式,她曾经答应过他,当她有江恬任何消息的时候要马上联系他的,同时苏棉也想起了江恬在电话里的哭腔,两难之下,她做出了决定。   江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相当古老的房子,外边长满了杂草,甚至还堆了一些臭气冲天的垃圾,就连铁门也是破破烂烂的。苏棉敲了敲门,“江恬,是我,苏棉。”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来开门了,江恬穿着一件不合身的T恤,布满了油迹和污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明显是狠狠地哭过了。   苏棉于心不忍地抱住了江恬,江恬情不自禁掉下了眼泪。   原来,江恬真的和那个在汽车维修店工作的男人在一起了,那个男人长相英俊,性格活泼豪放,那天江恬和江宏澄吵架以后,一气之下就跑到了男人那里,简单的商量后,两人趁着高涨的兴致,索性就跑到了男人的老家“私奔”了。   刚开始几天,男人和江恬很是恩爱,两人一整天都腻在这间破旧的老房子里你侬我侬,就差没把对方融进身体里了。但是日子久了,彼此性格上难以磨合的缺陷开始显露,男人嫌江恬太幼稚任性,江恬觉得男人好玩花心,吵了几天,男人趁着江恬睡了以后就跑了,甚至还卷走了她身上仅有的所有财物。落魄的江恬在老房子饿了几天,好不容易在裤袋里翻到了几张零钱,无地自容的她不敢联系家人,只能打电话向苏棉求助。   苏棉去便利店买了一些速食品给江恬,一向嫌弃这些都是便宜货的江恬什么都没有说,顿时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吃饱喝足、眼泪也流干了的江恬神情恹恹的,似乎刚从地狱走了一趟回来,明明心里想的是活着,但是就像在地狱里的时候已经被榨干了所有求生的意志。   苏棉不想看到江恬这个样子,所幸这个时候,江宇澄来了。江宇澄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让无精打采的江恬安心地躲入自己的怀里。   江宇澄的温柔让江恬内心的羞耻和愧疚决堤了,“小叔,我错了……”   江宇澄痛心疾首地闭上了眼睛,“你什么错都没有,我们回家吧,再难熬的事情,都有小叔在这里。”   作为局外人的苏棉就这样目送着江宇澄把遍体鳞伤的江恬带回了家,从此她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听到任何关于江宇澄和江恬的消息。   直到高考前的一周,苏棉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江宇澄发来的:“江恬恢复得很好,现在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平静。谢谢你。”   苏棉想了想,一股脑编辑了一篇很长甚至超过了字数限制的短信,最后,她还是删除了,只回复了三个字:“不客气。”   江宇澄很快又发来了回信:“如果你有什么要求,请让我报答你。”   这一次苏棉没有再犹豫,她回复道:“不必了。”   苏棉没有被难得的大好机会冲昏头脑,按照她在江恬的事情中的功劳,她理应可以厚着脸皮要求他和她约会。苏棉不是没有妄想过这样做,她也有私欲,只是她十分清醒地体会到,当时的江宇澄心里除了江恬以外,什么事情也装不下,更何况是她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后来,苏棉听说江恬出现在了高考的考场上,一切如常。   许久没有联络的江恬,终于在高考后约了苏棉见面。两人坐在平日经常去的冷饮店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而江恬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件事情,苏棉自然也不会去问。   往昔,就让它从此随岁月淡去。   自此,便是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的家      又是一天早晨,苏棉是被争吵声惊醒的。   与其说是争吵,倒不如说从头到尾都是江宏澄的独幕剧而已。   伍哲和江恬私奔的事情并没有被隐瞒得太久,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江家就已经察觉到这条惊人的消息。   怒火中烧的江宏澄派了许多人去调查江恬的所在之处,然而全部都只能无功而返。江宏澄掌握了江恬几近二十三年的人生,这是他第一次在亲身女儿的身上打了一场彻底的败仗。   不过,江宏澄很快就得知了江宇澄和苏棉有份参与江恬的私奔计划,忿忿不平的江宏澄理所当然地把怒火通通转移到了江宇澄和苏棉的身上。   对于江宏澄的歉意,苏棉是有的,他再不讲理,始终都是江恬血浓于水的亲人,平白无事突然失去了女儿,生气是应该的。早在江恬离开的那一刻,江宇澄和苏棉就已经预料到了江宏澄的反应,毕竟他们的做法不是全然正确的,他们只能坦然接受江宏澄的指责。   江宇澄此刻并不在卧室里,看来他已经先苏棉一步去“受罪”了。苏棉加紧时间梳洗然后下楼,可见除了她以外,江凯涛和冯若雪同样也被惊动了,就连住在夫家的江宁澄也早早赶来了。   连连的指责争吵,苏棉其实渐渐变得有些麻木了,但是苏棉也清楚,江宇澄的愧疚和痛苦自然是要比她更深一些的。   苏棉还站在楼梯上,江宏澄的声音依然响亮地传入了她的耳里:“江恬是我的女儿,你和苏棉凭什么放她走?她本来有一条荣华富贵的道路可以走,现在你们让她和那种无权无势的男人在一起,只会毁了她这一辈子!现在她走了以后什么都没有了,你们高兴了吧?我知道你的心里在盘算什么,等以后我老了不得不退位的时候,江恬又离开江家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把集团给吞掉!呵,你想得也太美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江宇澄无力解释:“大哥,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一旁的江凯涛忍不住出声道:“阿宏,你别说得太过分了,大家都是一家人,集团将来要交给谁打理又有什么区别?况且,阿宇这些年来也没有和你争抢过集团的任何利益!”   “没有区别?区别可大了,我只有一个妈,那就是你已经去世的第一任老婆,而他,是冯若雪的儿子,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江宏澄冷冷地说,“你说他没有和我争抢过?为了旗江集团这么大的一份财产,是我也愿意演一场戏来得到大家的信任,不然,他还能以什么资格来跟我抢?”   江凯涛气急攻心,连连咳嗽不止。对于这场兄弟相争的残酷场面,冯若雪和江宁澄亦于心不忍,却无从出手调节。   苏棉终于开口说:“如果江宇澄一心是想从你手上夺走旗江集团,就凭他姓江,他就有资格跟你抢。你说他在演戏?面对你有意的针对和打压,如此一件长时间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换做是你,也不一定能够一直演二十七年。”   自上一次苏棉变得如此瞩目,是在她和江宇澄婚礼上,那天她是无可争议的主角,至于今天,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主角,就连当配角也不愿意。不过,既然江宇澄硬是被拉到了主角的位置上,那么和他并肩的女主角就只能是她。   就算是刀山,就算是火海,就算死无葬身之地,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何况是漩涡的中心。   江宇澄平静地看了苏棉一眼,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他不会说她逞强不懂事,因为早在两人心意相通之前,他就告诉过她,只要触犯她底线的事情,她通通都不需要忍让。   而她说,她唯一不可被人触犯的底线,是他。   他从未如此爱着护着一个人,但是在她的身上,他得到了更高一层的回报。   苏棉年纪轻轻、见过的世面不多,偏偏就是这种人每次都能准确地在江宏澄的死穴狠狠地掐上一把。江宏澄吼道:“你这个外人以什么身份插嘴?”   “没错,你可以说我是外人。”苏棉不紧不慢地走下楼梯,坦然地直视着江宏澄因为恼怒而变得扭曲的脸,“但是江宇澄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外人’,你再不愿意承认,他都是你一脉相承的兄弟。这些年你不停防备着他,千方百计让他离开家乡、让他打理几乎是一盘散沙的分公司,甚至一次好脸色一句好话都吝啬给他,但是他都可以毫无怨言地全盘接受。他这么委屈自己,为的只是维护江家的和睦,还有就是他不愿意失去你这个大哥。”   “你不需要把他所做的一切都摆弄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再怎么排挤他,他都没有反抗过,不过都是证明了,他是一个懦夫。”江宏澄甚至啐了一口。   苏棉微微一笑:“真正的懦夫,是掉落在所谓荣华富贵深渊里无法自拔的人,他拼命抓住一分一毫,是因为他害怕,因为如果他连物质上的东西都失去了,他就变得一无所有了。”   “好一个‘掉落在所谓荣华富贵深渊里无法自拔’,你们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事实上,如果你没有钱的话,江宇澄会看上你吗?”   江宏澄看到江宇澄和苏棉皆是一怔,终于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他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这对“相亲相爱”的夫妻,“三千万,我没说错吧?这个数目,是你跟江宇澄交换了这场婚姻的筹码。”   停下了咳嗽的江凯涛喘着粗气问:“苏棉,阿宏说的是真的吗?你哪里有那么多的钱?”   “当然是真的了。”江宏澄见苏棉不语,更是咄咄逼人,“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派人去调查江宇澄和你的账户资金明细,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像你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可以一次性把三千万的现金拿出来吧?至于,你这三千万出处,真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心思和人力物力才查出一点儿头绪,看来你的背景真是来头不小。是吧,我的‘好弟媳’?”   江宇澄向前一步,把苏棉护到了身后,“够了,大哥,你应该指责的人是我,你不要再针对苏棉。”   “看来你也并不是对于她的出身毫不知情?”江宏澄冷笑,“阿宇,这样就太不公平了,不如我就代替你,跟在场的人都分享一下这个秘密吧。苏棉给你的那三千万可并不是什么干净的钱,想不到她看似平凡,居然能够长期和尹振亚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没有一点儿手段,一般人还真的做不到她这种地步。”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在众人表露惊愕之前,苏棉淡淡地出声了。她留意到江宇澄担心地回过头来,她说过要和他并肩前行的,而不是躲在他的身后眼睁睁看着她为自己遮风挡雨,落得伤痕累累的地步。   她不会后悔。   苏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江宇澄的身旁,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地说:“我是尹振亚的亲生女儿。”   ——   苏棉在江家抛下一个重磅消息后,不顾江家人的错愕、不解和愤怒,江宇澄当天就带着苏棉回到了香城的家。一路上两人都没有提起过任何当时的事情,吃饭、工作、休息、做家务,直到晚上,两人一如既往安静地躺在床上,苏棉毫无预兆地说:“我想跟你说说我家的事。”   江宇澄应了一声,然后就笔直地坐了起来,神情严肃。   看到他如此在意自己的样子,苏棉温暖地笑了出来。她投入他的怀中,嗅着他的温度和呼吸,才能够让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我妈出身在香城的一个农村,她和我爸——也就是苏明,”她咬了咬嘴唇,才继续说,“……是小学同学。当年我妈的学习成绩很好,娘家也算是村里比较富裕的家庭,所以当她高中毕业了以后,是村里唯一一个可以去上大学的人。我妈到城市上了大学以后,终于了解老家落后的农村和外面精彩的花花世界简直无法相提并论,她没日没夜地沉醉在玩乐之中。没过多久,她就被大学退了学,花光了所有钱的她,不得不再次回到村里。   “我的外公和外婆无法容忍我妈这种不堪的事迹,加上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两个老人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男丁的身上,两个老人家一心想着要把我妈嫁出去,好让他们不再烦心,但是当时我妈在村里已经坏了名声,家底比较良好的家庭都不愿意把我妈娶进门,后来,只有苏明一个人来向我妈提亲了。尽管苏明性格胆小、不擅长与人相处,职业只是一个小小的木匠,薪水不多,不过我妈还是被他这一份深情感动了,于是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我妈的本性其实不坏,和苏明结婚以后,她重新振作了起来,她去了村里的一间皮鞋厂找了份流水线生产的工作,两个人省吃俭用地总算是支撑起了这个家庭。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尹振亚出现了。”   苏棉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段时间。江宇澄知道,这里也许就是故事的转折点。   她在他的怀里稍稍动了动,又继续说:“当时尹振亚的公司才刚刚发展起来,什么事情他都会亲力亲为去做,我妈工作的工厂就是他有意收购的工厂之一,因为收购的计划遇到了一些阻碍,尹振亚在村里逗留了一个月之久。像尹振亚这种身份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来到流水线视察,亲切地和各位员工交流,很快他就得到厂里许多未婚女性的青睐,偶尔会有传来一些他和一些年轻的女员工暧昧的传闻,不过他的威望始终还是不减。   “一个月后,尹振亚顺利地收购了工厂,在他离开村里的前一天晚上,他在厂里开了一场庆功会,所有的新老员工都有份参加。庆功会的气氛很好,一路进行到深夜都还没有结束,我妈当晚喝了一些酒,索性借住了工友的宿舍休息下来。她模模糊糊睡到半夜,听见有人进来了,以为是自己的工友,就没有理会,等到那个人睡到了她的身旁,她才开始意识到了不对劲。   “尹振亚当时醉得厉害,他抱着我妈,说了很多平日不会说的甜蜜情话。其实我妈也是崇拜尹振亚的其中一员,不过她一直告诫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尽管某些时候有机会和尹振亚接触的场合,她也会尽量和他保持着距离。但是那天晚上尹振亚出奇地温柔,在他半劝半哄的情况下,趁着浓厚的酒意,他们终于……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妈和尹振亚都醒了,才醒觉他们昨天晚上做了多么错的事情。特别是尹振亚,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和我妈发生关系,他当时看中的是我妈的工友,也就是住在那个宿舍的人。”苏棉苦笑道,“说到底,我妈的身份连尹振亚的情妇都算不上,顶多是一个一夜风流的对象罢了。”   江宇澄轻声追问:“但是,后来他们却有了你?”   “天意原来真的很古怪,我妈和苏明结婚整整一年,我妈都没有怀孕,她仅仅和尹振亚发生了一次关系,就碰巧有了我。当然,就连尹振亚也相信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直到我出生以后,他亲自去和我做了一次亲子鉴定,他才不得不相信了我真的就是他的女儿。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妈已经死了。”   “听岳父说,岳母是出了一场交通意外。”   “对外的说法是这样的,但事实究竟是不是这样,大概只有我妈才知道了。她在怀上我后,就开始得了抑郁症,一方面她觉得我的存在是她曾经出轨的证明,她觉得很对不起爱了她那么多年的苏明,一方面她又不忍心把我打掉。她一直处于两难的境地里,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把我生下来之后不久,她终于崩溃了,然后……就出了那场车祸。”   “阿棉,责任不在你的身上。”江宇澄细致地擦去苏棉脸上的泪珠,“岳母既然面对了那么多的纷扰都决定生下你,就说明她一定是爱你的。”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我们又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我会不会有一个……真正的家呢?”苏棉像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语气变得懊悔起来,“江宇澄,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那么看重家庭,却还是忍不住又跟你的大哥吵架了,现在他们都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有我们结婚的缘由,一定会让你很难做吧?”   “你错了,我们是两夫妻,是相连的,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一家人之间没有真正的仇恨,终有一天,他们会原谅我,也会接纳你的。”江宇澄说,“我不会放弃任何一方,无论是江家,还是你,我都要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苏棉和尹振亚的关系,嗯,貌似大家都能猜出来了……   ☆、较量      回到香城后,一切安稳平静,令苏棉隐约有种错觉,无论是江老太太的去世、江恬和伍哲的私奔,或是和江宏澄的争吵,仿佛都只是一场梦。   苏棉久违地回到了“江苏”,在她离开了的一个月里,幸好有店长和员工们的悉心打理,“江苏”的持续蒸蒸日上,大家甚至已经忍不住开始谈论起开设分店的事情。   苏棉由得他们嘻哈打闹,反正一到热闹的饭市,大家都会认真地干起活来。果不其然,这天中午餐馆的生意爆满,大家好不容易忙了一轮,餐馆终于只剩下几个零散的客人,苏棉索性离开了收银台,趴在窗台前歇息。   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轻声哼着歌,后来不经意瞥到街上闪过一个身影,让她莫名就想起了蒋京,偏偏那人的身材、打扮都和蒋京相差甚远。蒋京几乎是苏棉至今见过穿衣品味和身材都是顶级的女人,这时候把蒋京和那个人联系到一块,苏棉认为自己最近应该是太累以至于出现眼花的迹象了。   “老板娘。”   苏棉回过神来,店长指着电视机附近的一位女客人说:“那位客人说她是从网上慕名而来咱们这里的,她很欣赏咱们店里的菜式,非要认识一下你。”   苏棉看过去,女客人的背影纤长,一头棕色的大卷发,着装大体不失潮流。按照苏棉往日的做法,因为江家不喜她抛头露面,所以她都会让店长礼貌谢绝这些要求,但是苏棉看那位女客人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应该也不会是一个麻烦难缠的人。   苏棉让店长继续原本的工作,然后兴致勃勃地走了过去。   “你好——”尾音戛然而止。   女客人回过头来,看到苏棉,也不由得一愣。   “你就是这间餐馆的老板娘?”女顾客从头到脚打量了苏棉一番,语气不咸不淡,“苏棉。你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你认得我?”苏棉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正在僵硬起来。   “当然,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见面,不过这二十几年来,我们尹家上下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你。”女客人打开挎包,拿出了一张名牌放在了桌上,“礼尚往来,我也应该自我介绍一下才是。”   苏棉自然而然低头看了一眼,其实就算不看,她也知道名片上会印着什么。   尹向晴。   至于她在尹氏集团究竟担当着怎样的职位,苏棉并不在意。   这二十三年来,“尹向晴”这个名字何尝又不是她其中的一个心魔。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   尹向晴说:“听说你已经结婚了?还让我爸不要再插手你的事情,做得可真绝决的,那个时候你可没少让他难过。不过,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这大概就是你出生以来来做过最正确的事情了。”   与其说是难堪,更让苏棉此刻深刻体会到的是,无可奈何。   面对尹向晴的有意刁难,苏棉只是沉默,如果再继续挖苦下去,尹向晴觉得自己就和泼妇没有什么区别了,教育良好的大小姐自然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尹向晴朝苏棉嫣然一笑:“人生在世,你也别太难为自己,如果日后遇到什么困难,你无需再刻意去找我爸献媚,大可以找我,只要是关于钱的问题,我都可以帮到你。”然后她在桌上放下了一叠鲜红的人民币,足足比这顿午餐的价格高出了几十倍。   尹向晴的言下之意,以你的身份,能用钱打发掉已经是对你最好的态度,其他的东西,别妄想从我们尹家手上得到一分一毫。   苏棉也是一笑,轻轻地把那叠钱推回去,正好就落到了尹向晴的挎包里,也免去了两人之间的接触。   “不必了,这顿就当我请吧。有机会替我问候一下‘你爸’。”   尹向晴深深地看了苏棉一会儿,冷哼一声,拎起挎包,趾高气扬地走掉了。   就在苏棉和尹向晴不期而遇的几天后,国内某一论坛突然流传出国内某行业集团大佬尹某在香城有一个私生女的谣言,此番消息一出,瞬间被各路媒体记者争相报道,瞬间被炒作得满城风雨。   苏棉是在电视上得知这条消息的。   然而奇怪的是,沸沸扬扬的谣言却一直都没有燃烧到她的身上。   直到谣言的热度到了最顶点,话题的中心人物尹振亚终于亲自露面了,面对把他围绕得水泄不通的记者和刺眼的闪光灯,他只是言之凿凿地说了十个字:“尹家向来只有一位千金。”   尹振亚发出声明后,社会上每个媒体都不约而同地沉静了下来。翌日,一位当红的乐坛天后突然宣布了婚讯,不出一天,大家都迅速忘记了连日来占据头条的那则关于私生女的八卦趣闻。   苏棉一路注视下来,隐隐觉得,至今发生的一切并不只是偶然。不论谣言的诞生,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扑灭,苏棉相信和尹家脱不了关系。   以尹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大概没有任何一家新闻媒体愿意与其作对,谣言炒作了那么久,特别是像私生女这般的丑闻,尹家绝对不会放任它流传得这么持久和广泛。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尹家自己在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罢了。   关于谣言的策划者,苏棉首先排除了尹振亚,他几乎称得上是整件事情最大的受害者,以他的作风是不会做出这种绝对损己的事情,至于尹家的其他人,苏棉从来没有和他们有过交集,不过她不需要深入了解,她也大致想到了幕后的真正策划者是谁。那个人做了那么多,为的不过就是让尹振亚当面说出那十个字。   “尹家向来只有一位千金。”   那十个字的言下之意,相当绝决地表明了,能够堂堂正正作为尹振亚女儿的人,只有正室所诞下的尹向晴一人,不论尹振亚在外是否有私生女,明面上,永远都不会和他有所瓜葛。   谣言的最大受害者是尹振亚,而最大的受益者,则是尹向晴。   她不惜把自己的父亲甚至是家庭逼上绝路,为的只是给苏棉一个再清晰不过的下马威——   你永远都没有资格跟我比。   毫无疑问,这一仗,苏棉输得彻底。   哪怕如今的她已经没有想过要跟任何人比了。   苏棉怎么都忘不了那天尹向晴离开“江苏”时的背影,那种高傲潇洒的姿态,只有像她一样自小出生于优越而圆满的家庭才会与生俱来。那天就是苏棉第一次和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相见,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次不友好的短暂见面,居然也是她们之间的诀别。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结局啦,接下来的情节可能会沉重一些。   但是请大家不要忘记——我是亲妈!   ☆、透明的叹息      江宇澄又一次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工作中,而变得忘记了时间。   直到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起,是Linda温柔的提醒:“二少,有一位徐先生找你。”   江宇澄捧着文件的手顿了顿,“谁?”   “稍等。”Linda似乎询问了来人一番,才答,“是徐苍文先生,他说他是你的好友。”   等徐苍文终于走进江宇澄的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江宇澄的桌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文件,他不禁摇头,“你看你忙得连自己兄弟姓什么都忘记了,虽然我知道你专注工作,但是我怎么总觉得你结婚以后好像就变得更忙了?别告诉我你已经在提前赚奶粉钱了。”   江宇澄淡淡地说:“我有一个目标一定要做到。”   徐苍文不爱和江宇澄谈工作的事情,一来是为了维系两人之间的友谊,二来他今天特意来这一趟也有别的原因。他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放在桌上,“我想你一定忘记吃午餐了,趁热赶快吃吧。”   江宇澄这才放下了手中的钢笔,不过没有立即打开饭盒,“我还以为你暂时还不会想和我见面。”   “我答应过要听你的解释的,而且我要处理的事情也都告一段落了。”   “你跟蒋京和好了吗?”   “分了。”   江宇澄没有多少错愕,“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   徐苍文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江宇澄起初以为他指的是分手这件事,但是他这一次并没有笑,他的眼睛里有失落。   他对蒋京的感情,才是认真的。   “那就把她追回来。”江宇澄说。   “我能说能做的都已经说过做过了,分手是我们两个人最后做的决定。你不知道,你们现在看到的蒋京自信、漂亮、身材好,过去的她不是这样的……她曾经得过暴食症。”   ——   那天晚上蒋京从“江苏”逃出来后,徐苍文很快就追上了她。蒋京没哭没闹,也没有解释,徐苍文拉着她的手,拦下一辆计程车,一路把她送到了家里。   临别前,徐苍文只是问了一句:“蒋京,你喜欢的还是我吗?”   后来彼此冷静了一段时间,徐苍文去了蒋京的家,按下门铃,蒋京来应门了,却没有开门给他。   无论徐苍文说什么,蒋京似乎也不愿意见他,百般无奈下,徐苍文只好遗憾地离去。可是到了楼下,他越想越觉得蒋京的表现有些古怪,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在楼下一直等她出来。   等天色暗了下来,徐苍文察觉楼梯有脚步声,他认得那是蒋京的步伐,他满怀期待回头,却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蒋京。   那是蒋京吗?若不是五官和轮廓还有着昔日的影子,徐苍文大概怎么都不会把眼前的这个人和“蒋京”联系起来。因为身材变得臃肿,此时的蒋京已经无法穿上平日艳丽的衣服,陈旧的超大号运动服和憔悴的脸色让她完全失去了光彩,她只能狼狈地逃走。   徐苍文反应过来,冲上前拉住蒋京,在她挣扎之前,他已经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她。   直到真真切切地抱在一起,徐苍文才体会得到这一段时间蒋京身上的巨大改变,她在他的怀里,体型将近是过去的两倍。   他究竟把她逼得多紧,才害得她把所有都抛弃了?   ——   蒋京其实自小长得并不漂亮,皮肤黑、身材微胖,加上性格胆小,在学校里一直都没有朋友。她的内心并不安于现状,只是也没有勇气去改变,逆来顺受,也许就是相安无事地生活的最好办法。   但是,高中的三年是她人生的噩梦。   学校的构成就像一座金字塔,各种类型的学生形成的小集体从高到低排列,任何方面只能算作中庸的蒋京不属于任何一个集体,但是毫无疑问,她是身处整座金字塔的最底层。   最底层也没有关系——蒋京总是这样劝慰自己,无论上课下课,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默默低头把周遭的喧嚣忽略,仿佛只要这样做,就不会有任何麻烦烧到自己的身上,同样,她也不会有一个朋友。   噩梦就是从某一次调座位开始的,蒋京被安排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而班上一个长相俊美的男生就坐在她的身后,男生不爱做作业,每天早上早读的时候都会用手指戳戳蒋京的背,怕惹事的蒋京只好每天都把自己的作业递给他,让他完全复制。   没想到这个细微的举动,成为了一切欺凌开始的导-火-索。   身后的男生受女生欢迎,蒋京是知道的,但是班花也喜欢他,不合群的蒋京并不察觉。在班花看来,蒋京给男生抄作业完全是献殷勤的表现,在她的眼里,一点儿都不能容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事情发生,得到月亮的人,必须只能是她。   哪怕班花并不把蒋京当做竞争对手,不过她还是很快联合起了众多女生对蒋京进行欺凌,而班上的男生理所当然会往金字塔的上层站队,就连“罪魁祸首”——坐在蒋京身后的男生,后来居然也加入到了欺凌她的一份子。   被赶到绝路时的蒋京曾经鼓起勇气追问过那个男生欺凌她的理由,男生笑笑,答:“我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剪烂校服、课本丢失、被锁在仓库一个晚上、大冬天被淋冻水、被集体群殴……种种所能联想或不能联想的欺凌举动蒋京都一一深切地体会过了。有时候蒋京鼻青脸肿地回到家里,一心扑在麻将桌上的父母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压力过大的蒋京后来患上了暴食症,她的父母甚至不愿意带她去看医生,而是骂道:“长得丑的人就没资格活得好。”   蒋京想过死亡,她觉得也许死亡真的就是她最好的解脱。在高三那年,蒋京在学校受到的欺凌到达了顶峰,欺凌她的对象从班级蔓延到了整间学校,甚至连老师们也在忽略和纵容着这种行为。某一天的深夜,蒋京坐在浴室,拿着爸爸的剃须刀,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清晰的痛觉和鲜红的血终于让她及时后悔了,她一边流泪,一边拼命帮自己止血,她告诉自己,她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得比过去精彩千万倍。   那天后的蒋京,一旦遭遇到欺凌,她不再一味地忍让,就算引起麻烦后悔遭到父母的谩骂,她都一次又一次地去告发,老师不管,就找主任,主任不理,就找校长,校长模式,她就找更上一层的人。她拼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一定还会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直到警察和教育局的人介入后,漫长的欺凌历时将近三年,终于平息了下来。   同时,蒋京决心治好自己的暴食症。父母不带她去看医生,她就自己上网找治疗的方法学习,每当暴食症发作,都是一次痛苦的过程,但是她一想起过去自己遭到欺凌的日子,再难受也咬牙忍耐。高考过后,蒋京成功战胜了暴食症,犹如重获新生。   蒋京珍惜着自己的蜕变,她离开家里去了远方上大学、尝试和人接触交往、学习打扮、为了不让暴食症复发每天坚持健身和节食,一步一个脚印,她变得自信起来,终于成为了一个众人艳羡的蒋京。   然而,几年后,蒋京又遇到了人生的第二个梦魇。   江宇澄和苏棉的出现掀开了她心中一直极力隐藏的不忿和欲望。   就算蒋京如今变得再漂亮出众,她仍然无法释怀当年悲惨的经历。蒋京和苏棉一见如故,因为蒋京懂得苏棉的胆小和笨拙,和过去懦弱的蒋京有些相像。但是,平凡的苏棉却得到了江宇澄这般优秀的伴侣,蒋京心中摇摇欲坠的天平一瞬间就被打破了,为什么过去无比需要救赎的她却怎么都得不到同样的眷顾?   当蒋京回过神来,她已经做出了各种让自己不耻的行为。她真的是喜欢江宇澄吗?答案其实只要认真细想,根本就是否定的。她会想要介入江宇澄和苏棉的感情,仅仅因为江宇澄是苏棉的伴侣而已。   那么,她还喜欢徐苍文吗?   答案显而易见。   过去和徐苍文在一起的片段历历在目,悸动、甜蜜、争吵、悲伤,还有他的承诺,都是蒋京无比珍贵的礼物,可是被仇恨吞没了的她却亲手把这些一一都毁坏了。   兜兜转转,不论外表再怎么改变,原来她始终还是当年那个丑陋的蒋京。   蒋京平静地对徐苍文说:“分手吧。”   徐苍文摇头,更加抱紧了她,“无论你做过什么,还是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想和你分手。”   “我会毁了你,也会毁了你和江宇澄的友谊。”   “没有人可以毁得了我,我和阿宇之间的事情,你也不必担心。”   “但是我在意,我做过的那些坏事,我会记一辈子,如果继续和你在一起的话,我可能会忍不住做一辈子的坏人。”蒋京哭着说,“苍文,就当做放过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可以继续说‘不’吗?”徐苍文颓败地看着对座的江宇澄,“她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她,在她最痛苦最挣扎的时期里,我居然一无所知。”   江宇澄说:“她一定没有怪你。”   徐苍文笑了笑,眼角有些湿润,于是江宇澄迅速别过脸,装作没有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阿宇,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蒋京说,她不希望苏棉知道她做过的事情,虽然她曾经打算介入你和苏棉,不过也当做看在我的份上,你可不可以让苏棉一直保持着对蒋京最初的印象?”   “没问题。”江宇澄没有一刻犹豫,“我同样也不希望看到苏棉难过。”   徐苍文感激地道谢。   之后,空气冷静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江宇澄以为徐苍文已经平复了心情,就好像过去每终结一段恋情以后,他总能迅速地回归状态。   直到江宇澄听到徐苍文的叹息,他才知道他错了。   “在我的心中,其实她从来都不是坏人。” 作者有话要说:  蒋京的情节写得挺心塞的TAT   ☆、波澜      天气入秋以后,苏棉开始变得有些嗜睡。   往日的早上,苏棉都是习惯跟着江宇澄一起起床的,但是最近哪怕她晚上没有熬夜,每天都会呼呼大睡直到中午。   “阿棉,阿棉。”   又是一天早上,苏棉被江宇澄叫醒了。江宇澄穿戴整齐,看起来正准备出门。   苏棉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按照往日这个时候,江宇澄应该是嘱咐她好好吃早餐后就去上班了,但是今天,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   “有件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棉困惑地看着他,他一脸沉重,然后拉着她走到客厅。   客厅里一切如昔,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晨间新闻,苏棉起初不以为意,直到她捕捉到了新闻的几个关键字:“尹家千金”、“绑架”、“撕票”……   她猛地回过神来,双眼紧紧盯着电视机,女主播正在用一成不变的语气说:“据现场记者人员的即时报道,三天前遭遇绑架的尹家千金尹向晴并未能得到及时的救援,在尹家交纳高达数亿元的赎金后,仍然遭到绑匪撕票的残忍行为,现警方已在郊区某荒废仓库找到了尹向晴的尸体……”   一片空白。   苏棉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剩下的,只有唯一的痛觉,她只见过一面的姐姐,居然死了……   江宇澄那天没有去公司,不管手机响起多少通电话,他通通挂断了,他一天到晚只是陪着苏棉,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替苏棉拨打着尹振亚的电话。   全部无人接听。   “江宇澄。”过了好久,苏棉沙哑地问,“你说尹向晴真的死了吗?”   答案明明如噎在喉,但是江宇澄却觉得回答是如此的艰难。   苏棉眼神空洞地把头靠在江宇澄的肩膀上,“几个月前我才刚见过尹向晴一面,她长得漂亮,工作又出色,甚至还很精神地和我对峙……我原以为我是讨厌她的,但是,现在她……不在了,我突然很后悔,如果那天我对她的态度温和一些,那么我会不会还能多见她几面呢?”   江宇澄心疼地拍了拍苏棉的肩膀,“这种意外的事情,谁都无法预估的。”   苏棉不敢闭上眼睛,她害怕自己会不由得想象尹向晴在死亡之前残酷的经历。   尹向晴的死亡给苏棉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打击,她的精神状态相当差劲,原本嗜睡的她晚上变得难以入眠,吃下安眠药后,仅仅睡了几个小时就从噩梦中惊醒。江宇澄每天劳心劳力地照顾着苏棉,想尽办法去开导她,但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苏棉的心病只能祈求时间让她逐步痊愈。   然而,一切扰乱苏棉的状况不仅没有好转,甚至,一落千丈。   绑架尹向晴的嫌疑犯一共三人,其中两人已羁押在看守所接受调查,但是其中一人由于证据不足,只能无罪释放。就在尹向晴的尸体发现后第七天,尹家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葬礼之后,尹振亚的长子——尹向晴的大哥尹向文开车撞死了那个剩余的嫌疑犯,当场被捕入狱。   尹向文对自己犯下的罪供认不讳,他承认,他是有意识开车去撞那个残忍杀害自己的妹妹却逍遥法外的嫌疑犯。   从此世间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尹家的新闻八卦。   尹向晴绑架的真相、尹向文蓄意杀人、尹振亚受惊病倒、尹氏家族后继无人、尹氏企业内部大乱……   苏棉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不过她还是坚持去取得尹振亚的联系。   一周后,苏棉终于得到了尹振亚助理的联络,一连串的惊人事件已经击垮了尹振亚早已苍老的身体,如今他只能住在医院接受长时间的治疗。   “苏棉小姐,尹先生说想见你一面。”   苏棉没有拒绝,当天就去了尹振亚的病房,在苏棉的印象里,尹振亚虽然已过壮年,但是他的身体似乎一直都很好,甚至不像是一个快到六十岁的男人。但是此刻的尹振亚,虚弱地躺在床上,身体插着多条输液管,他的生命,难道也曾经一度危在旦夕吗?   他不是要一直活得好好的,不让她的生活称心如意吗?   “阿棉。”   他沙哑的声音,甚至和现在的她那么相像。   苏棉问:“你还好吗?”   “大概……还能活下去。”   “那就好,你本来命就很硬。”苏棉把果篮放到柜子上,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坐到了他床边的椅子上,“不论如何,你……一切节哀顺变。”她别扭地说。   尹振亚勉强地笑了一下:“听说你一直在找我?”   “嗯。”   “担心我吗?”   苏棉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担心。”   “阿棉,说到底,你也是我的孩子。”   苏棉的心被抽得生疼,尹振亚过去再风流,他一生也只有尹向文、尹向晴和苏棉三个儿女,一夜之间,尹向晴死了,尹向文入狱了,居然,就只剩下这个一直不被承认的她了。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接手管理尹氏。”   苏棉一怔,然后不知味地笑了:“原来你终于找我,想的就是让我可以维护你的家业?”   尹振亚痛苦地说:“现在我们家里变成这种情况,公司内部也跟着一团糟了,很多人一直想要谋夺公司的最高权利和职位,阿文和阿晴都不在了,阿棉,我只能拜托你了……”   “‘我们家’?这二十三年来,你有一次承认过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苏棉站了起来,“我差点儿忘了,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其实我和你早已断绝了联系。请问你们尹家的事情,又与我苏棉何干?”   “阿棉,我知道我一直对不起你……”   “如果对不起真的那么重要的话,那么,我就回你一句——”苏棉顿了顿,闭上眼睛,才咬牙切齿地把决绝的话说出口,“对不起,我绝不会接手管理尹氏。”   苏棉匆匆地离开了,她不想再听到身后尹振亚悲痛的哀求。   因为她会心软。   来医院之前她居然还想过,要弥补尹振亚和她之间空白的二十三年,她不愿意看到他最后只剩下孤独一人,但是,她也不愿意成为他只是为了扶持自己公司的一个商业工具。   苏棉一路忍着眼泪回到家,江宇澄一直坐在客厅等她回来,她有好多的话想跟他说,还没开口,胃里却突然涌起一阵难受的翻滚,她跑进洗手间,一边流泪,一边无力地呕吐。   江宇澄什么都没有说,拿着毛巾帮她擦脸,等她的眼泪止住以后,他深深地看着她问:“你这个月的月经是不是还没有来?”   苏棉明显愣住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震惊地说:“我们不是一直都有做避……”   江宇澄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做出了坚决的决定。   “明天去医院吧。虽然现在可能不是一个适当的时机,但是一想到你可能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就由衷地感到幸福。阿棉,让孩子来到我们的身边,我会和孩子一起替你赶走一切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自己好狠心,尹向晴只出场一次我就把给她写死了……   ☆、最后的抉择      就在苏棉去医院检查的早上,身体抱恙的尹振亚坚持带病召开了一场全城轰动的发布会。   发布会上,两鬓发白的尹振亚宣称他一直隐瞒了自己二十三年前在香城的一段感情经历,当年曾经和他发生过关系的一位女工人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儿,取名苏棉。如今,作为尹氏集团的董事长,尹振亚宣布苏棉将要参与到今后尹氏的经营活动。   相比身处在闪光灯下做出惊人宣言的尹振亚,等候在医院里的苏棉心情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江宇澄就坐在她的身边,偶尔用手机关注着这场记者发布会的动态。   虽然之前一直没有为怀孕做准备,不过苏棉却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她和江宇澄的孩子。如果孩子像江宇澄,那么他(她)一定会是一个相貌和才华具备的聪明孩子;如果孩子像她,就算资质平平,她和江宇澄也会尽心培养他(她),她不要求孩子非要成才,她只希望他(她)这一辈子能够活得开心畅怀。   可是,检查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苏棉并没有怀孕。   关于她身体近期一切反常的迹象,是由于压力和精神状态不好而产生的。   江宇澄搂着苏棉的肩膀,轻声安慰她:“我们以后会有孩子的。”   她当然知道,只是,哪怕这个孩子从来都没有出现,哪怕只是一场误会,她的心好像都被抽空了一大块。   后来苏棉再次接到了尹振亚助理的电话,然而要求他传话的人并不是尹振亚,而是身处监狱之中的尹向文。   过去苏棉只有在网络新闻或者杂志上见过尹向文的照片,苏棉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本人,她有些担心去监狱探视的时候,难以认出他的本人。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在一排接受探视的囚犯之中,苏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尹向文。   如今的尹向文自然是和印象中的不大一样了,没有了奢华的打扮,只剩下了一身朴素的囚服,精心修剪过的发型也被理成了寸头,在照片中属于商人的犀利眼神也不见了,他此刻的脸容瘦削而沉静。   他拿起话筒,隔壁玻璃朝她微笑:“嗨,苏棉。”   苏棉不知道该称呼他什么,只好索性略去了,“今天是我跟你第一次见面,你……比我想象中要和蔼一些。”   “是吗?”尹向文的笑容始终不减,“也许这是你第一次见我,但我不是。”   “什么意思?”   “从小到大,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我和阿晴曾经偷偷见过你好多次。你小学第一次参加运动会、高中的合唱比赛、大学实习……甚至是你和江宇澄的婚礼,我们无法出席,但是也让酒店的工作人员偷偷把现场录了下来。苏棉,虽然已经迟了很久,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你穿婚纱很美。”   “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你和尹向晴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   “讨厌吗……我想应该是的,因为你的存在代表了我们父亲的不忠,不过,可能真的像俗话所说血浓于水吧,我和阿晴再怎么不承认,血缘这回事始终都无法骗人的。”   苏棉不做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血浓于水”四个字,太过讽刺。   尹向文凝望着她,“我想爸他应该找过你了。”   “嗯。”   “他找你,大概是想让你接手尹氏吧?”   “猜对了。”   尹向文叹息道:“尹氏是爸一辈子的心血,从小到大,我一路见证着他为了尹氏付出了多少心血,现在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大多都是前期太过拼命落下的病根。苏棉,我也知道这些年爸碍于名声以及我和阿晴的想法,一直冷漠地否决你的存在,也给你带来了很多难以想象的痛苦,我无法真正左右你的决定,但是站在作为‘尹向文’的立场,我也只能自私地期望你能够帮我们一把。对你的歉意和谢意,有生之年,无以为报。”   “你不必说得这么沉重。”苏棉说,“不管你们再怎么看重我,我都是一个毫无经商经验的人,尹氏若是落在我的手上,不一定就是比现在的情况好。”   “但是我们都愿意托付给你。”   “因为‘血浓于水’?”苏棉没什么感情地笑笑。   “是。”   “这句话,如果你们早几年,哪怕早几个月说,我都会觉得很动听。”   尹向文张了张嘴,本来还想继续劝说苏棉的话,却突然转变了方向,“苏棉,你知道吗,其实你大概比我和阿晴幸福多了。”   苏棉静了静,“我不知道。”   “也许你会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成长在尹家,我们不一定快乐。你可以走自己想走的人生轨迹,爱自己想爱的人,我现在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认命,但是阿晴,她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苏棉想起了去世的尹向晴,此刻的尹向文,就好像那天看着尹向晴的背影的苏棉。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是否,一切都会有“下一次”?   “尹向晴出事前的一段日子,我曾经见过她。”   尹向文显然是听说过了,他说:“当时她一定对你做了一些过分的事情。”   “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她嘲讽我的每一个字。”   那样骄扬跋扈、神采奕奕的尹向晴,苏棉却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苏棉握紧了拳头,说:“我情愿她更加讨厌我、对我更多难听的话、脾气更暴躁一些,我……我都希望她可以活着。”   尹向文的眼神触动了一下。   “苏棉,你很善良。难怪,你可以得到一个如此好的伴侣。”   苏棉不解地看着尹向文,只听见他说:“这些年来,我爸一共给了你大约三千万的抚养费吧。江宇澄应该知道你一直很介怀这件事,前不久,他亲自把这笔钱还给了爸,连本带利,是原来的那笔钱的三倍。”   “……九千万?”苏棉难以置信。   尹向文笑了一下:“是一亿,他说为了凑个整数,那一千万就当做是好心送给我们的,自此以后,我们不可以再以‘钱’为理由动摇你的任何决定。”   苏棉没想过江宇澄居然也会有如此嚣张的一面。   难怪和她结婚以后,他就经常忙于工作,她起初以为是他是对她没感情,以工作为借口逃避和她的相处,然而事实却是,他一直为了她,操劳和着想了那么多。   她突然释怀了。   无论是恨也好,怨也罢,在爱的面前,一切不足为惧。   苏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旁的看守员却在提醒探视的时间即将结束。   尹向文首先无奈地笑了:“时间过得真快,希望我们还有下一次的见面。”   苏棉说:“我很讨厌生离死别,因为我非常清楚,经历着这些究竟有多痛苦。”她顿了顿,“所以,就算在里面的生活有多难熬,你也要好好地活着。”   尹向文怔了怔,他意识到,此刻他真正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自从尹向晴遭遇事故后,忧愁的浓雾就一直缠绕着他和他的家人,当真的失去了所有,他才懂得什么才是最可贵。   原来有人盼着自己,真的是很幸福。   “苏棉,谢谢你,为了我这一个‘杀人犯’做这么多。”   苏棉伸出手,张开手掌,贴着冰冷的玻璃,玻璃之后,就是尹向文宽大的手掌。   “对于我来说,你是一个好的哥哥,就够了。”   ——   苏棉回到家,看着一次又一次在家里迎接她回来的江宇澄,如释重负地说:“原来去‘原谅’,比想象中难,但又好像,比想象中容易了那么一点儿。”   江宇澄张开双臂,把苏棉完全拥入怀中,“你一直做得很好。”   “做得好的人是你,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我再迷惑和麻烦,你都没有怀疑或者催促我,如果没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一定被离别和仇恨给毁了。”   “如果你真的被毁了,那么,我就把你一片一片重新拼凑起来。”江宇澄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苏棉感动得无以复加,她安心地留在江宇澄的怀里,慢慢地说:“当我知道我没有怀孕的时候,我真的懵了,明明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孩子从来都没有存在过我的身体里,但是我还是觉得好难受,心口那里,疼得厉害。然后我就想起了尹振亚,我没有了臆想中的孩子都那么痛苦,而他是真真切切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的痛苦……又是我的多少倍?”   江宇澄安静地聆听着。   “然后我就去了见尹向文,和他见面,居然也比想象中轻松。他对我说,血缘这回事始终都无法骗人的,于是,我渐渐的,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尹向晴的影子。和尹向晴那唯一一次的见面,大概是我一辈子的遗憾了,而对于尹振亚和尹向文,我是不是还是要一直遗憾下去,等他们有一天真的都不在了,我才又开始后悔?阿宇,我不想绕那么一大圈,最后都只是一场空,如果走在一条简单的直路上,我会不会失去得少一些?”   江宇澄凝思了片刻,最后,他深情地在苏棉的额上印下了一个吻。   同时,也是最真挚的承诺。   “我信任你的每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局!   ☆、尾声 最初的你,最后的你      一大早,江宇澄和苏棉就兵分两路,江宇澄结束了假期回到公司复工,苏棉则去了尹氏集团总部召开的股东大会。   苏棉结束一切事情,是下午四点钟,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苏棉实在想见江宇澄,索性就去了他的公司。   近期关于尹氏的新闻在社会上炒得人尽皆知,苏棉到了公司大楼,还没有报上名字,前台的人就一副讨好的笑容请她上去了。   苏棉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江宇澄办公室门前,正值下午茶时间,Linda正一手捧着咖啡,一边低头悠闲地看着报纸。等听到苏棉的脚步声,Linda才急急忙忙站了起来,胡乱地把报纸收好。   “少夫人。”   苏棉站在Linda的办公桌前,温和地笑笑:“不用紧张,发工资给你们的人不是我,我也不会打小报告。”   Linda这才松了一口气,“二少就在里面,需要我帮你传呼吗?”   “他在忙吗?”   “二少吃了午餐后,就一直呆在里面没出来。”   苏棉想了想,转身坐到了Linda旁边的椅子,“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Linda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随即听到苏棉问:“刚才我上来的路上,稍微听见了一些员工的八卦,他们说……最近旗江集团有大动荡?”   Linda犹豫了片刻,大家同是女人,Linda自然是懂得苏棉想关心自己老公的处境的,于是她还是决定诚实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是这样的,自从少夫人你的背景公诸于世以后,加上一直有传言大少和二少的关系不和,旗江集团暗地里就开始分成了两个派别,分别是坚守由大少接任集团董事长的传统派,另外一个则是支持二少上位的革新派。也许是真的畏于二少逐渐声势浩荡的地位,这段日子,大少对二少的刁难和打压几乎比以前更加露骨和变本加厉……”   苏棉一听,心情有些复杂。她一直处于自己的情感当中,居然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处境也是同样的困难。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苏棉感激地对Linda说,“你继续去忙吧。”   离开了Linda的座位,苏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推开了江宇澄办公室的门。   一眼望去,还是如昔的装潢和布置,当年的她,也是推开了这扇门,第一次正式来到他的面前,堂堂正正地告诉他,她是苏棉。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堆积如山的文件几乎把江宇澄的身影淹没了,苏棉走近一看,才知道他趴在桌上,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熟了。   苏棉拿起椅背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江宇澄的身上,然后,她蹲了下来,深情而细致地凝视着他的脸。   他真的是累了。俊朗的面容在近距离观看是如此的清晰,他紧闭的眼睛下,是乌黑沉重的黑眼圈,就连脸色,也比往日憔悴了几分。   江宇澄其实一直睡得很浅,他听见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以为是Linda,但是Linda迟迟都没有开口,大概是把一些不太重要的文件放下就走了。直到,他听见了苏棉的声音。   苏棉懊悔地说:“对不起,我拖你后腿了。”   江宇澄睁开了眼睛,苏棉明显吓了一跳,眼看就要往后倒,他长手一身,就稳当地把她拉入了怀里。   “你醒了?”   江宇澄没有回答,用了点儿力气,就把她抱到了腿上,苏棉自然而然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拖什么后腿?”江宇澄故意在苏棉的耳边问。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这里出了那么多事情,前段时间还让你一直分神照顾我。”   “你是我老婆,我不照顾你,难道还让别人照顾你?我可舍不得。”江宇澄搂住了苏棉的腰,“前段时间情况那么复杂,你会迷惑也是人之常情。你从来都没有拖过我后腿,你只是走得比平常慢了一些而已,我们不是说过要一起并肩前行吗?”   苏棉闻言高兴地蹭了蹭他的脸。   “尹氏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苏棉点点头,说:“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我在股东大会上明确地说了,我是不会接手尹氏的。”   江宇澄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表达同意或是反对的意见。   “但是,我以一个十分高的价钱让尹氏收购了“江苏”一半的产权,再以前所未有的亲情价,趁低吸纳了尹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苏棉得意洋洋地说,“作为你的妻子,我还算是有生意头脑吧?”   江宇澄失笑:“你简直就是‘无良奸商’。”   苏棉抱着江宇澄,一双腿在空中摇啊摇,“虽然这百分之五的股份对于整个尹氏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如果以后有什么人谋划着尹氏的利益,只要尹家的人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再加上我手上百分之五的股份,几乎就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侵害到尹氏的了。”   “那现在尹氏的下一任董事长是谁?”   “还是尹向文。不管多久都好,直到他出来之前,我和尹振亚都会一直替他好好守着尹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   江宇澄赞赏地揉了揉苏棉的脑袋,她所做的决定,比他预料的还要好。   苏棉问:“那么你呢?我不介意再一次走慢一些,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江宇澄摇了摇头,悠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眉间没有任何一丝忧虑,“我早就做好了决定,毕竟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想过要跟大哥抢。”   苏棉没有再追问下去,反而大大地亲了江宇澄一口,“真不愧是我的老公,做决定就是比我爽快多了。”   江宇澄淡然地笑了笑:“我不过是一个俗人罢了。”   作为当局者,江宇澄其实一直都有听到外界评价他的声音。有人像苏棉一样,欣赏他淡漠名利、息事宁人,不过也同样有人,嘲讽他胆小懦弱、无勇无谋。   他不在意其他人怎样看待他,他只在意他重视的人是否可以一直得到安稳无忧的生活。   苏棉认真地说:“对于我来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人生在世,心安理得地做一个凡夫俗子又有何不可?总有一天,大伯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江宇澄无声地看着苏棉的眼睛,低头就吻住了她。   他怕什么?又有什么可以难倒他?再多的难关,都有她陪着他一起跨越,他早已知足常乐。金钱、权利、名誉……通通都抵不过一个窝心的她。   吻得意乱情迷之际,江宇澄及时刹住了车。他稍稍放开了苏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江宇澄拉开了上层的抽屉,拿出了两张票据。苏棉接过来一看,是香城新落成的那座摩天轮的门票。   “那个约定,我一直记得,一直想跟你兑现。”江宇澄说。   苏棉莞尔一笑,柔情满载地看着面前的他,“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那么想和你一起坐摩天轮吗?”   江宇澄沉默了。   他一直以为她只是追求浪漫而已。   “不论发生什么事,摩天轮都会从一而终地把乘客从□□带回终点,无法中途下站。一旦你选择了某个人和你一起乘上摩天轮,那个人就是最初一直陪伴你直到最后的人。”苏棉把其中的一张门票放回江宇澄的手中,“江宇澄,你会陪我到最后吗?”   江宇澄没有立即回话,他珍重地把门票叠好放入皮夹中,然后伸出双手捧住苏棉的脸。   他说:“我要选择的人,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别人。”   苏棉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幸福瞬间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线,把相爱的人紧紧缠绕。   “江、宇、澄。”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喊他。   深深掠夺了她的呼吸的双唇离开了片刻,“嗯?”   她只是笑,再次主动凑了上去。   “我非常庆幸,最初遇到的人是你,最后,还是你。”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感谢大家一个多月以来的支持!   在敲下“全文终”三个字的时候,我也稍微想象了一下,这篇文其实还有没有延续下去的可能。   答案肯定是有的。   这篇文虽然不是很长,但是我想要写的内容却是一字不差地写进去了,畅快淋漓。这篇文开始的契机简直随意得不得了,刚开始我想写的其实并不是这个故事,但是另外一个故事写了没多久就遇到了灵感阻碍,为了调剂,就随意给现在这篇文开了个头,情节全赖于某个晚上睡梦中突然描绘出来的情景,也就是江苏婚礼上苏棉穿着华美精致的婚纱尿急得腿抖的一幕。我觉得这个情节挺有意思,于是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写了下去,没想到后来越写越顺手,眨眼之间就到了完结的一天。   所以,我觉得结局走到这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我说不准这篇文究竟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能够得到大家的关注,我衷心感谢。   下一篇文……为了我的坑品着想,我还是决定回过头来,完成那一篇停滞的文里,大概很快就能够再次跟大家见面了。   希望在下一篇文里,还能见到大家,让我继续打滚继续求调戏~   再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